虽说是赏赐,葶苎也不敢真的向宇文觉讨要些什么,不过是讨了个累丝素簪罢了。伽罗虽是小孩子心性,却也懂得进退,只求宇文觉亲手题字
独孤信看出宇文觉有要事相商,遂让葶苎和伽罗领了赏便退下。
独孤伽罗二姐…二姐…二姐
离了众人视线,葶苎登时沉下脸来,不顾伽罗委屈的喊声,快步向前走,连秋诗和夏词都跟不上。
独孤伽罗二姐…二姐!我知错了……
葶苎蓦然停下脚步,转身便看到低着头,无助的捻着衣角的伽罗。对于这个幼妹,她总是惯着的,别说是打了,就是说也没说过重话,可是这次却是不能心软了
独孤葶苎你知错?既然这样,说说吧,错哪了
独孤伽罗不该出手射掉宇文…
葶苎瞪了她一眼
独孤伽罗……太师的箭
独孤葶苎原来你知道,知道还去做!
独孤葶苎他是当朝太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重兵,掌控朝政!我们独孤家虽驻守北疆,阿爹贵为柱国,但初到京中,根基未稳
葶苎拉着伽罗的手,推心置腹道
独孤葶苎伽罗,他若是想对付你,有的是办法。你要记得,隐藏锋芒,以待来日,方是上上之策
独孤伽罗我明白了二姐,以后我一定会小心的
葶苎轻轻拍了下她的额头,满是无奈。葶苎右边再走走便是处树林,少有人来,被前面人群吵闹的头疼,就无心再去。反倒是伽罗,对赛马仍是一脸期待,葶苎对她那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弄的哭笑不得
独孤葶苎好了,知道你爱热闹,快去吧,去晚了,可就看不见辅城王赛马了
独孤伽罗那二姐,你不去吗
独孤葶苎我就不去了,那里人太多,我不喜欢。我就在这里走走。你记得嘱咐阿顺,让他小心些,别受伤了
伽罗喜滋滋的道了声好,就蹦蹦跳跳地去了
独孤葶苎秋画,你跟着七姑娘,和夏词小心照顾着七姑娘些
葶苎安排好所担心之事,这才放心朝树林内走去
正值初春,衰黄色逐渐褪去,慢慢变成青绿,树枝也在缓慢生长。这时候,河水明显变暖,迎面的风中都有了潮湿的气息。再看那不知何时栽种的小树,已不再是严冬时的枯竭,微微泛出点青色的枝干上孕育了一个个的小苞,随风一摆,就能摇晃出春风的形状了。
葶苎站在湖边,静静地瞧着湖里倒影。娥眉淡淡地蹙着,朱唇微启,轻呵出口叹息。
如今宇文家族死死把握朝政,阿爹又是如此正直之士,定是会与与宇文护一党对立,可现在的情形,除了宇文护,哪里还有人离皇位更近呢。就算不是宇文护,也断断不会是庸庸碌碌的宇文毓和柔情寡断的宇文邕。
宇文护美人何事眉双蹙?无语凝眸向翠微。
葶苎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脚下一滑险些落入水中。宇文护离得极近,长臂一揽,轻轻挽住葶苎不盈一握的腰肢,将头凑到她颈窝处
葶苎哪里与男子靠的这般近过,更何况他还是当今太师,一瞬间秀红了脸颊,双手用力推着他,想要从这暧昧的气氛中脱离
独孤葶苎太师,您逾矩了……
宇文护逾矩?呵
他轻笑一声,鼻息喷洒在她的脖颈处,引起一阵战栗。
宇文护在北周,我就是规矩
葶苎想要推开他,奈何男女力量实在悬殊,葶苎无法,只能暂时放弃抵抗,看看他究竟要做些什么,毕竟在自家场地,他怕也是干不出什么太过出格的事
宇文护看你那刚刚杀马的样子,才真是快渴死我了
葶苎偏头躲开他,满是戒备
宇文护你不记得我了?
对上她迷茫的目光,他叹了口气
宇文护幼时我们见过的,你当真不记得了?
葶苎满头雾水。两人之前确实见过,但并非是幼时,而是在宇文觉还是王爷时举办的宴会上。
独孤葶苎太师貌比潘安,惊才风逸,若是见过,怎会忘
宇文护这话虚伪,但你说的,我都信
宇文护后撤一步,连带她也远离了河边附着青苔的石头,这才松开了她。末了,还为她正了正绾发的发簪
葶苎抬眸瞧着他,想要找到些印象。宇文护也不说话,只温柔的笑着,任由她打量。
蓝瞳…贱奴之子…宇文…
那个瘦弱却倔强张扬的意气少年的身影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只是他名唤萨保……
宇文护我小字萨保
葶苎如梦初醒般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个满脸笑意的翩翩君子,思绪飘回幼时
当时的葶苎刚刚八岁,而宇文护也不过十一二岁
正值独孤般若十二岁生辰,众多大臣皆携妻子来贺。葶苎素来不喜人多,便趁着众人都忙着应承之际,偷偷溜了出来。
没想到,正遇上几个十几岁的孩子围着宇文护肆意嘲笑、打骂
“区区贱奴之子也敢来这,真是笑死人了”
“独孤大人怕是不知他来吧,不然早就给赶出去了”
“我要是独孤大人,肯定早早地就放狗咬他,省的白脏了这独孤府的地界”
“刚刚同他一席,我连饭都吃不下,真叫人作呕”
葶苧(苎)你们在干嘛!
话语越发不堪入耳,葶苎的生母亦是为人所不耻,教她如何能不感同身受,如何能不气
“独孤二小姐,我们在教训这个卑贱之人呢”
“是啊二小姐,他就是个贱奴杂种,还是别脏了您的眼了”
葶苧(苎)呵,今日是我独孤家做东,你们是有几个胆子,敢在我的地盘闹事!
葶苧(苎)他是我亲自邀请,怎的,你们是要打我的脸吗!
“二小姐…不…您误会了,我们不是…”
“是我们有眼无珠,二小姐恕罪”
葶苧(苎)还不快滚!
葶苎看着他们吓得恨不得手脚并用的爬走的滑稽模样,终是忍不住笑出声
萨保(宇文护)喂,你想要什么
葶苧(苎)什么?
萨保(宇文护)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又为何无缘无故的帮我,说吧,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葶苎默默地在心里后悔自己刚刚的举动,真是闲的才要帮他!
葶苧(苎)你以为你是谁,难道人人都要觊觎你所有的东西?可笑至极!
萨保(宇文护)你!
两人相对而立,相互瞪了好久,最后还是葶苎败下阵来。索性与他坐在一处,默默无言
萨保(宇文护)你…刚刚到底为什么帮我
葶苧(苎)或许,是因为我懂你的感受
萨保(宇文护)呵,你怎么会懂
葶苧(苎)喂,你这人说话怎么夹枪带棒的,就不能好好说吗
葶苎负气背对着他,时不时扭头偷瞄几眼。平心而论,他是葶苎所见过最好看的人,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也不过如此。而且,他的右瞳,正由蓝重新变为黑色!
萨保(宇文护)你…真的懂?
葶苧(苎)他们也常背后嘲笑我,嘲笑我的生母是教坊中人,偏低我的身份。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实际上我比谁都清楚
葶苧(苎)后来,我长姐也会因我与她并非一母而漠视我。可那群下人却不敢对她有丝毫不敬,不仅是因为她是嫡女,更因为她主持府内诸事。我便明白,唯有我拥有权势,才能真正强大
萨保(宇文护)你不怕我说出去?
葶苧(苎)不怕,因为你与我一样,渴望强大。
萨保(宇文护)小丫头,你还真是好胆量。是,如你所说,我同你一样,终有一日,我定会人头做酒杯,饮尽仇雠血
葶苧(苎)好!大丈夫该当如此!
后来,两人越聊越投机,将彼此当做朋友,互通了姓名。
再后来,葶苎随独孤信回到北疆,两人就此分别,再未相见。
今日,竟会以这种场景再见,当真是意外
独孤葶苎好你个宇文护,当初只告诉我字,害我托阿爹寻了好久,也未寻到你
宇文护见她想起了自己,自是喜不自胜,笑意早就溢出眼底,洋溢在脸上,语气中亦是难掩的欢喜。
故作抱歉的一拱手,道
宇文护既如此,我在这给你赔给不是了,还望葶苎女公子原谅
两人相视一笑
宇文护身上的夕雾草香淡淡的,慢慢萦绕在她身边。
这时,秋画慌乱的跑来,见两人相对而立,满脸震惊。
倒是葶苎先反应过来,后撤一步拉开距离,故作生疏的向宇文护颔了颔首以做告别。转身迎上秋画
秋画姑娘不好了,顺公子他…他…
独孤葶苎阿顺怎么了!
秋画顺公子他,他从马上摔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