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节日似乎永远过不完,五月节过去不久,六月初清水的抵园节又张罗起来了。花灯纸鸢纷纷架起,街上的男女换上夏衣,继续玩耍,小摊甚至摆到了新选组所在的那条街。没人在意那里面曾发生过什么,就像现在,混杂在人群中行进的一顶小轿,也会被当成某个官女子出来看热闹。
轿子无声地停在新选组的后门。门口并无人迎接,只是开着一边,宣告进入许可。一位身着斗篷的女子下来了,全身包裹得紧,只露出一张略施脂粉的面容。斗篷是浅葱色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某个队士穿着过长的羽织呢。她在门前站了一下,感叹道:
雪村千鹤“西本愿寺.....还真是和佛的住处有缘。”
井上源三郎 “这是武家对我们的认可,现在这里全权由近藤桑整顿。”
源桑在门内说,一边引导她迈进门槛。
井上源三郎“雪村君,今天正好是组里的休息日,好多人都不在家。你不用担心。”
雪村千鹤 “多谢您。”
井上源三郎 “不过,六月天气还穿斗篷,你不热吗?”
雪村千鹤 “没事。”
她把斗篷裹得更紧了,好像一解开人就要消失一样。
雪村千鹤“我该去哪里,带我去吧。”
小桥流水,海棠依旧,连樱树都比原来屯所里多了一倍,此时虽然无花,但满池荷叶摇曳生姿,生命力之旺盛,是这个新住址给人的印象。千鹤一路走来,虽未遇见什么人,但是心境逐渐开阔,发间的流苏也随着晃动。想来这是她第一次以女装身份来此,无处不在的诚字旗注视着她从容而谨慎的脚步。
一架秋千吸引了她的注意。那不是从前新八和平助做的,加长加高的架势显然是用于某种训练。它放置在一片开阔的平地上,千鹤远远望着它,又顺着它看到了正殿。她想象着几千人集结训练和出征的画面,和她身处的这方景色形成对比,她隐约明白了为何要她走这边。从此她的生活将会发生改变,就算她还是她,有些东西也回不去了。
相马主计 “前辈,是你吗?”
元气满满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转身只见一个少年站在廊上,他是相马,已经穿上了羽织,还比以前高了不少。他惊奇地看着她将兜帽拉下,露出完整的妆容,和夏日清新的景色融为一体。
相马主计“那个,你的房间在这里。”
他转身掩饰脸上的红晕。
雪村千鹤 “好久不见了,相马君。”
相马主计 “是呀,自从芹泽先生死后,呃,算了。以后请叫我主计吧。”
他露出了和从前一样的微笑。
千鹤走进屋子,里面布置非常整洁,依然不是女孩子的房间,但是比她从前住过的都大,一副轻纱卷帘将内外间隔开,彰显着一点特别。帘内有一个挺拔的身影,她四处张望的视线对上了那双紫色的眼睛。他们之间只隔着一层纱,却仿佛隔了前世。
对望良久,还是他主动掀开了帘子,走到她面前。千言万语梗在喉咙,她最后只是行了个礼。
土方岁三 “千姬把你照顾得很好。”
雪村千鹤 “她后来跟我说,土方先生在内乱结束后曾经来过御铃,却没进去。”
他神色变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
土方岁三 “那时我去了,会给在御前扮演侍女的你带来不安吧。”
雪村千鹤 “是啊,我总是在扮演着角色,却不知真正的我究竟是谁。”
土方岁三 “那些都不重要,你还是我们的一员,这里再也没有人敢伤害你。”
他说着去解她的斗篷,她却后退一步。
雪村千鹤 “能伤我的不是那些。我从小到大受的那些轻视、排斥,被人当作妖怪、杀人犯都没什么,因为我真正在乎的人不是他们。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在我山穷水尽的时候,我唯一信赖的却不在我身边。现在,我还能继续做您的小姓吗?”
土方岁三 “你知道我从未怀疑过你。那时我们和芹泽先生已经走到尽头,这个节骨眼上,你的存在是他试探我们的最后一着,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要为了新选组的未来而战。这些本来不该让你承受的,抱歉。”
你的存在,是土方变成鬼的障碍物……
土方岁三 “我也不打算让你做小姓。你今后,就以武士侧室的名义留下来,随干部们的女眷居住,这个房间你也可以随时使用,有事我会来这里见你。”
一番话让她不知该说什么,脸红也未察觉。
雪村千鹤“土方先生的......妾室。”
土方岁三 “你不用太紧张,这只是对外的说法,省得老有人怀疑你,不如就堂堂正正示人,而且这年头武士纳妾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他说得理所当然一样。
雪村千鹤 “我,真的可以,留下,还能像以前一样做事吗?”
土方岁三 “只要你愿意的话。不过即便以女儿身示人,你也要做好觉悟。”
雪村千鹤 “是。比起这份觉悟,还有一种觉悟,我想做到。”
土方岁三 “是什么?”
她咬紧下唇,突然将斗篷解开,里面穿着一件樱色和服,她把和服的袖口挽上去。他立刻注意到她手腕处的冻疮,再往上看,锁骨处也有。
土方岁三“这个季节,你怎么会有冻伤?”
雪村千鹤“这就是我不愿脱外衣的缘故。从那日随千姬而去,我的身体就在变化,我怕冷,治愈力也下降了,但是我接触到的东西会结冰。这两个月情况好了一点,不过,既然您要求我留下,这就成了我不得不面对的问题,我想找到答案。”
土方岁三 “这又是你的一个秘密了,是吗?”
土方的语气认真但是不严厉。
雪村千鹤 “这个谜只能由我去解了,千姬也不清楚。”
她说着,要穿上斗篷。他阻拦了她。
土方岁三“从今以后,不许一个人再抗着这样的事,你可以依靠我。你在这里休息,我会去告知松本医生,先找些冻疮药。”
他走出房间,脚步声很快远去,仿佛从未来过。
这时,她意识到,依靠我这种话,才是她最想和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