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社园,宅男克利切×纸片人艾玛)
-
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时断时续,时而伴随着橡皮屑。他很饿,但不敢吃泡面,怕把画弄脏了。手的动作再显得孤独而坚强一些,这样应该像她了。
他小心地把画举起,和电脑屏幕中的她反复对比,好嘛,至少有个园丁的样子了。他满意地在画画的右下角写下:克利切·皮尔森,12月20日。屏幕中的她有浅棕色的头发,柔顺乖巧,绿色的眼睛绝世而深幽,身上穿着绿围裙,亲切的双手戴着手套,她是一个完美的甜心。她叫艾玛·伍兹,原名丽莎·贝克,是他三年前踏入这个世界时的光。为了她,不会画画的他开始画画。
“丽莎,晚安。生日快乐。“他凑近画中的她,超小声超小声地说,“我爱你。”
然后他关了电脑,摸黑爬上床,在心里默念道:丽莎今天去了闪金石窟,要小心食尸鬼和蚂蚁。我的甜心,永远是美丽的精灵。
她说她不喜欢椅子,让她想到一些不好的柜子。很幸运,庄园里的椅子抖害怕她的工具包。她喜欢月亮河迷人的晚霞,湛蓝无云的天空,地面上碧绿生长的幼苗,和她一样让人沉醉。她睡觉前会做什么呢?庄园里的夜晚,应该可以数星星吧。
-
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了?克利切入游之后她就一直是他主玩的角色,不久就在展示界面冲他微笑,从那以后他就开始关注她的长相,她的喜好,她的说话方式。大约一个月,还是一个星期,还是两个月,他发现他离不开她了。喝咖啡时想起她和花园里的稻草人说悄悄话,买报纸时想起她每天递来的全服公告,打工的时候想的就是还有多久能见到她。一串电脑上的代码入侵了他的生活。他想和他的精灵又面,越来越想。
当她说:“我不想知道那是什么。”他想要冲进屏幕,拉上她的手就跑。
当她被打倒在地时,虽然知道输赢是常有的事,他还是会后悔之前没练习好溜鬼。
游戏这东西,只要肯付出时间和金钱,早晚会成为那一批老辈分玩家。克利切到五阶时,收了一个徒弟,是个男孩子,几次聊天看起是个跟家里闹矛盾的中学生。徒弟对他的主玩角色没什么感情,这让克利切有些不满,但他也犯不着去说。会像他这样的还能有谁啊。
但是最近的克利切总是频繁地梦见艾玛。他们不是在游戏里的场景见面,而是在克利切的三次元世界。克利切会带她去散步,互相说一些心里话,会为她和身边人吵架,每次醒来,他都会觉得自己很幸运,像是从自己心爱的甜心那儿偷来了一些快活的时光。
-
克利切被铃声吵醒了,是他发小维诺妮卡的电话,她一时忘了现在国内是凌晨三点。
克利切看到外面比平时的夜晚亮,以为是天要亮了,其实是因为下雪了。维诺妮卡的无非是家长里短的话,他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回来看到时间,火气就冒了上来。克利切挂了电话,关了手机,把身体扔回床上。
他梦见了艾玛。
-
夜晚的永眠镇,人们跑来跑去找着密码机,以为还有生还的希望,他四处张望了一下,一下子就看到了镇外的一座小山丘:艾玛·伍兹坐在山丘顶的断墙上,望着远方,似与身后的月亮融为一体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找她,于是出了永眠镇,一路往上爬。他摔倒两次,不停地推开山丘上树林中的枝条,觉得自己已经浑身是伤了。他又被一块石头绊住,倒在几根枯干的藤蔓上,然后他抬头,看见了艾玛,坐在那里,依旧那么遥远。
他又摔倒几次,不断推开枝条。这块树林里没什么大的阻碍,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飞快地跑着。又过了一段时间吧,他看见树变少了,看见了一块平坦的黄土地。他停下来。
他轻轻地从树林中走出来。艾玛神秘的影子盖过她的脖子、肩膀、腰,垂到断墙上,只是背影,只是一个背面的轮廓,就能叫人臣服。他有些茫然地站住,盯着她月光下的影子,墙这头的影子。影子长在断墙的影子上,线条优美,仿佛也在孤寂而快乐着。标志性的草帽压着她孑然的身影,让人很有保护欲。艾玛不只是独立坚强的园丁小姐,她有她小女孩的信号,这才像她。
突然,他突然想到,像那些套路化的偶像剧一样,高的地方,适合喊话。他突然就把手做成喇叭状放在嘴边,突然就站定了,开始大声喊道:“嘿!克利切喜欢你!就算你不能听到,我也要每天对你喊出来!”
艾玛回头了,绿色双眼望着他,眼神说的应该是他们互相认识。
他觉得他可以再靠近她一点,快步走过去,一下子翻身跳起,坐在艾玛身边,不看世上的风景,只看她。艾玛没有看他,继续望着远方,衣服轻轻摆动着。
“你在看什么?“他微笑着问。
艾玛也不说话,抬起在手向前方指指,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是星星,星星很大,有各自的形状和颜色,背景是彩色的银河。在这么高的地方,他可以看得很清楚。他看的越仔细,那些星星就离他越近,慢慢地,他觉得自己身处群星之中,他所在的山顶不见了。他有些惊慌地向右看,艾玛还在,而且看了他一眼。他突然又冒出一个想法,他牵过艾玛的手——他很自然地相信他可以——带着她飞过一颗明黄色带光圈的星星,光圈像老唱片的纹路,又绕过一颗绿色的,这颗也有淡淡的头圈,接着是一颗墨绿色的,有极美的雾气。那些星星都不大,一个人可以抱住。
后来又发现了什么,他也不记得了。总之,当他被起床铃声粗暴地打断、从电脑桌上醒来时,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清醒过来。
又要去面对生活的压力了呢。
克利切慢慢地换衣服,一边在回忆。不得不说这个梦很没有逻辑,你知道,一些你在梦里很确信的东西,到了白天你就会死活也想不通是为什么。
一方面,克利切觉得快乐,可以和艾玛相处一小会儿很快乐;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有点儿悲哀。毕竟艾玛也只是一串数据罢了,他喜欢她也没什么意义,他入坑的时候二十岁,艾玛比他大,再等下去,艾玛还是二十二岁,他就老了。
他现在只希望这个游戏可以继续开放,这样他还能每天见到她。
他很久没有体会过第一次梦见艾玛后的那个早晨的怅然若失感,他希望以后也不要有他从小有着和同龄男孩不同的伤感,喜欢绘画,喜欢细腻地品味自己的情感,他们管这叫做作。他的这个特质带给了他很多不美好的回忆,他只是单纯地不喜欢悲伤,但他又擅于悲伤,这令他很痛苦。他还有被打乱了的现实生活。他不是个文艺青年。
-
如果艾玛能够实实在在、真真切切地在他的身边陪伴的话,他也许不会从她身上找到什么伤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