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愿醒来的时候，刚刚日上三竿。昨晚她被楚洵折腾得连晚膳也没起来用，思佩来替她更衣时，看着她身上青青紫紫的吻痕也习以为常了。
刚用完早膳，殿里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卫娴月华服加身，脸上却是满满的疲倦和泪痕，当初被加封为诰命的春风得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刚坐下就直奔主题：“我听说你活不久了。”这宫里到处都是他们纪家的眼线，知道这些息愿也并不惊讶，她遣散宫人，点点头，温婉至极。
“所以你答应纪寒漆，替他谋害皇上？”卫娴月眼眸中愤怒似然而起。息愿拿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随后放下杯具，对着窗外笑说：“阿月，你说这桃花怎么不开。”
她不正面回答，便是默认了。卫娴月唰地一下站来了，她拉住息愿的手愤怒地说：“你疯了吗！杀了他你也活不了。”息愿只是淡淡地拂开她的手：“我欠他甚多，要还的。”
“你欠他什么？你什么都不欠他！是他亏欠你啊。”卫娴月语气激烈，眼眶湿润。她一咬牙，全盘拖出：
“阿愿，我请纪寒漆和离了。我本以为送走了你，我便可以好好做他的夫人。可我才发现他早已不是我记忆中那个翩翩少年郎了，如今的他，阴险狡诈，机关算尽。
你嫁给他一直没有子嗣，是纪寒漆的侍妾在你的日常饮食中下手，纪寒漆他一直都知道却也默认了。
你根本不是被皇上强行掳走的，是纪寒漆知道他心悦你，所以把你送给他换自己大好仕途。”
茶凉透了，但比不上息愿的心凉。
如果说以前是对他们夫妻情感的遗憾可惜，那如今，便是失望难过。
这一生，活得像个笑话。
望着窗外含苞待放的桃树，她仿佛又见当年御花园初见，清河王惊鸿一瞥，原来那一眼，就定格了自己的余生。也只有那一眼，才能让息愿心中有一丝温暖。
临近晌午，楚洵才匆匆赶到了镜棠殿，看见一桌已经热了一次的丰盛菜肴有些吃惊，通常他来迟，息愿都不会等他自己先吃上。殿里的宫人知道圣上对息娘娘的上心，也觉得皇上守得云开见月明，替他高兴。
息愿看着楚洵诧异的眼神，忍不住勾唇一笑。开膳前，她听见传膳的宫人在议论，今日早朝一众大臣上书要楚洵扩充后宫，开枝散叶，却被楚洵毫不留情地驳回。
一顿午膳，楚洵一直在给息愿夹菜，夹的倒都是她爱吃的，所以她没动几筷子就饱了。她看着楚洵不紧不慢地吃菜，觉得也是一幅美景，不自觉的就脱口而出：“皇上，你喜欢我吗？”
楚洵放下筷子，他把息愿抱到自己的大腿上，强壮的手扶住她的腰：“喜欢。”要命的喜欢，以至于他不知道，他是否会因为喜欢她这件事而疯掉。
用毕，息愿让人把椅子放到院外，还挖出自己亲手酿的桃花酿。楚洵看着她这些动作，黯然神伤。直到坐下，他把息愿揽入怀中，熟悉温暖的怀抱险些让她出神。
“皇上，我一直认为，您是为了和先皇周旋才要我，我只是你们父子对峙间的牺牲品，所以我恨你。
但我更恨自己，明知这是陷阱却还是沦陷了，我是不是很没用。”息愿把玩着手中的琉璃酒杯，楞楞的说。
楚洵抱住她的手越发紧了些，就像怕她会逃走似的：“我的阿愿是最好的阿愿。”息愿饮尽杯中酒，微微一笑，说：“我不值得。”
“这世间没了你才是不值得。”
“阿愿，我知道你要杀我，但我还是来了。”楚洵把息愿的手放在自己心上，“因为是你，所以我死也愿意。我祝你如愿以偿。”
话音刚落，楚洵便端起那杯属于自己的酒，一饮而尽。想象中的痛苦并没有到来，他惊讶地看着自己怀中的女人，她本该红润的面容却无比苍白。
息愿实在没忍住痛意，一口鲜血洒上了楚洵的月牙白长袍。她虚弱地倒在了怀里，无力地看着楚洵泪眼朦胧的样子，他双眼猩红，像一头嗷叫的困兽。
宫人被派去请太医，院外安静了。娇艳瑰丽的桃花悄悄地绽放，为了在枝头留下它们最美的一面，都奋力地挣扎着。
楚洵紧紧抱住息愿，痛哭出声，“阿愿，阿愿，你不能走，我不许你留我一个人。”
息愿抚上楚洵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声音婉转动听：“我愿下半生，先遇见的人是你。
远淮，桃花开了呀。”
这是息愿第一次唤楚洵的字，她惨淡一笑，缓缓闭上那双清澈明亮的双眼，最终还是垂下手，撒手人寰。
灼灼桃花，漫天飞舞，像是为她的陨落哀悼。
大成七十四年，婉言皇后薨，年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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