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大一过得很快,生怕所有人流连忘返。
晚自习过后,我回宿舍寻找一本书,无意当中,翻开了大一那个暑假所写的一则略有感慨的日记:
XX月XX日 小雨
这个暑假,我打算跑跑步,锻炼一下身体,并希望因此会有一个好的形体。我已经开始好几天了,每天早上七点半左右便起床,八点左右就开始跑步。街上早已热闹非凡,朦胧的雨气当中弥漫着早餐的味道,而这味道当中又夹杂着嘈杂的哟喝声,汽车声,寒暄声,犬吠声,脚步声,广播声……
街上的地摊是杂乱无章的,有一种目中无人之感。大多数的物品都是横七竖八的摆放在街道两侧,屠夫翘着二郎腿坐在巨大砧板之前,并时不时地挥着手将油滋滋白布上的苍蝇撵走,在这白布之下便是猪肉了。倘若路过卖鸡鸭鱼的摊位,那种特征味道便显得异常强烈,鱼鳞,排泄物和内脏堆积在路旁或直接丢进其附近的河里,但河水却总是冲不淡它,日复一日,河水便溢出铜臭味儿。有时会看到卖鸡鸭的女人带着草帽呆呆地坐在装满家禽的笼子前,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自家的鸡鸭,鸭子们大概也就是那样,洁白如雪的羽毛,黄灿灿的鸭嘴,它们除了个头之外没有多大的不同。相比之下的鸡则更为有趣,挺胸抬头的公鸡们戴着鸡冠花似的王冠,一脸凶相的盯着过往的行人,麻黄色和碳黑色的母鸡彼此之间的界限清晰可见,这种差异像是生来就有的,而旁边的小鸡仔们却像是孪生兄弟,金黄的羽毛将它们打扮成一个个可爱至极的黄色线团,想来想去,我始终不知道为什么成长会使它们发生如此之大的改变。
农妇和农夫的黝黑皮肤在早晨之际显得格外耀眼,可想而知故乡的太阳是爱民如子的,中午时分的阳光如同滚烫的铁水浇灌在这湿润的土地之上,水分也心生敬畏便逃之夭夭了。温和的晨光射入我安置窗户的眼睛里,那墨黑色的瞳孔仿佛因此也明亮了许多,我不经思索便觉得在清晨奔跑的姿态是最为打动人心的。奔跑在摊位之前的脚步时不时就悄然无声,不是按着喇叭的车辆挡住去路就是买卖双方投机的交谈着而达到了忘我的境界。路旁卖饼儿的大妈是我从小学六年级便认识了,当时她很年轻,一张极其干净的面容,还是和现在一样扎着马尾辫,只不过现在的头发变得稀疏而且斑白,真像是岁月这个可恨之人用自己强健而有力的双手将那头发硬生生地从其头皮上拽走。在我小学时的印象之中,她是一个极其勤奋的女人,起早贪黑的做着饼儿,上早自习时她在那儿搓着面,下晚自习时还在那儿搓着面,当时她的饼儿一个也才五角,我觉得很惊愕,到底是什么力量使她如此勤奋如此贤惠呢?我觉得这可能就是生活吧,倘若不用劳动就可以生存于世上,那么“劳动使人快乐”这句虚假的心理暗示便荡然无存了。我真的是害怕去仔细看她——她真的是衰老得太厉害了,在我小学六年级时我也就觉得她才三十出头,七八年过去了,她竟然像极了一位饱经沧桑的老奶奶,老年斑就像一只只蟑螂般的往她脸上爬,晨风吹着那稀疏而又斑白的头发,她依旧像我小时候那样坐在自己的小车前搓着面。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是伤感,一直以为女人就应该幸福的去过一生,不为生计去忧愁从而保持着她们的幼稚和可爱,而男人就应该去承受生活的压力变得稳重成熟,这种幼稚和成熟的结合显得饶有趣味,这并不是什么关于男权女权的问题,它仅仅是我的一种幻想,至于存不存在,我也是知道的。看着她苍老的脸,我好怕自己不再年轻了,取而代之的是,脸上堆积着皱纹,塌陷鼻子上的老花眼镜,让我露不出微笑的假牙,缺斤少两的白发……我从未如此害怕老去,相比之下,我更愿意直接死亡。
步伐愈发有节奏,气垫跑鞋敲打着大理石发出“哒哒哒“的声响,已经跑出了那条街,路旁的行人也没那么多了。地面上凹凸有致的盲道,而在盲道之上有一排花坛,这些花坛并非将盲道全部霸占,而是平起平坐,我不禁感慨:这可谓是一箭双雕呀,不仅绿化搞得好,人道也凸显了出来,可惜盲人始终看不到绿化搞得有多好。
南方的夏季是多雨的,河水的上涨早已见怪不怪了,我所跑的一部分路程是沿着河的。河面翻出朵朵浪花,污泥也由河底冲至空中,宛如深水章鱼狂吐的墨汁。河水被黄泥所覆盖着,我不假思索端午节的“屈原”能否吃到百姓所赠予的粽子,但河水的湍急和浑浊让我打消思考——这不是我所考虑的——而是屈原要考虑的。河面也因为几天的雨水而长了“膘”,只看见河面之上的桥梁不多不少的刚好跨过它,倘若稍微短一点儿,那桥就发挥不出它原本的作用了。靠近我的一头写着几个大字:“桥长106米”。
跑了大概有二十五分钟左右,到达了一处转角,接下来便是上坡了。说实话,我已经开始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水也因空气当中冰冷的水分而失去该有的热度,肺部犹如有千百万蚂蚁在啃食,小腿微微发涨,气息也十分不稳定。我放慢了脚步,打开了手机外放听着歌曲,此处除我别无他人。马路上的白线与黑色沥青相得益彰,湛蓝的天空好像是蓝色的马路,而那白云就好像是我一样飘忽不定的摇曳着,我望着白云的同时,白云也在望着我,我的黑色运动服也和这一片白云相得益彰了起来。跑步的乐趣在于身体上的锻炼,而散步则在于思想上的,散步的时候会想到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因为这个时候你才会有更多的时间去观察和思考,也许也和供氧量的多少有一定的关系。
路旁堆积着板栗树,板栗被如同绿色的毛线球所紧紧缠绕着,那“毛线球”也像是青苹果一样的挂在树上,或许这刺球并不讨人喜欢,但在这“刻薄”的外表下却有着一颗甘甜的“心”,每到成熟的秋季,刺球便会向这养育自己的大地表示着自己独一无二的爱——把自己的“心”托付于他。在这样的日子里,可以捡到满满一竹篮的赤色板栗。或许板栗炖鸡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我认为更好的是直接把它蒸熟,那种口感是极其美味的,就像你喝的凉白开一样,解渴而又略带甘甜,关键是怎么吃都不腻。其实板栗并不是靠捡的,而是靠“打”,打板栗其实很简单,用一根长长的竹竿去将它拨打下来,这个过程不仅仅局限于“打”了,因为刺球造成的伤害是很可怕的,如果操作不好很容易伤了自己,轻则扎破肌肤,重则成为眼中刺,这些事故每年都有,但没办法——为了生存。落在地上的刺球是用火钳夹起来放进麻袋里,然后回家用剪刀将其拨开取板栗,其实想吃到果实是极其繁琐的一件事儿,你不仅要去掉它的刺球,还要去掉它的“铠甲”,最后去掉它那苦涩的“皮儿”,我想这就是它对命运的抵抗,任何生物都逃不过吃与被吃的关系,不想被世界淘汰所以它不断地给自己套上铠甲,即使知道所做的一切并没有多大作用,但也不断努力着,这才是生物所该有的一种品质。过多的板栗是吃不完的,一部分卖掉换成钱财,另一部分储存起来,储存板栗有一种非常有趣的方法:山上的石头脚下挖一个小洞,然后将板栗和沙子一起埋进去,最后沙子要覆盖板栗,再将石块将洞口封好,防止松鼠和鸟类。光照会涉及到它,雨水会浸润到它,但这小洞长年温度非常低而且还干燥,以至板栗能够储存到冬季,我不清楚这其中的原因,同时我也不知道小洞的位置是否很有讲究,但我觉得十分神奇,这种神奇是我书本当中从未见到过的,这也可能是我们人类无法征服自然的原因——我们不可能对大自然了如指掌。
沥青路旁有着一道沟,由于近些日子降水量较为充沛,以至于其中有了些许积水,水乃是生命之源,有水的地方必定是存在生灵的。水沟里的蝌蚪不断游动着,如同随风飘荡的柳絮,轻快而富有生机。当我定睛一看时——原来他们是蟾蜍的后代。沟里的垃圾和污水或许是煞风景的,但是却毫无违和之感。
无论男女老少都是喜欢外貌好看的事物,可外貌却是并不是我们能决定。孔雀或许生来就符合大众的审美,可它只为所爱之人开屏。我知道不开屏的孔雀就已经很美了,但是却不知道开屏的孔雀更美——我并不是孔雀的所爱。进一步粗鄙的说,它开屏就是为了繁殖,美丽也许就是生殖能力的体现。我相信无论动物或人都是具有生殖崇拜,因此,喜欢美好的外貌本来就是生物所固有的属性。
可是我们改变不了外在,它生来就早已注定,就像这浅浅水沟里的蟾蜍“后备军”一样,或许他们将来择偶标准非常简单——看谁“痘痘”少。
但他们在我们眼里毫无区别,甚至可以说一样丑陋。
我对这水沟毫无兴趣,便接着继续跑着。路过一个红枣色的池塘,我的脚步声打破本来的平静,突然传来几声“呱呱”声。我顿时觉得十分有趣,我好像到现在为止都没听到过蟾蜍的叫声——但青蛙却叫个不停。蟾蜍可能因为自己的丑陋而自卑,从而变得内向起来,而青蛙却拥有绿油油且光滑的肌肤,相对于蟾蜍来讲自然是“貌若潘安”,或许蟾蜍一生都在想:我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这样不公平?
池塘挺干净的。
水沟却不然。
我终于知道,其实蟾蜍与青蛙从出生起就都是一样的,都叫蝌蚪。不然你告诉我蟾蜍的后代叫什么?不还是叫蝌蚪吗?但因为……
我关上了日记本儿,用手揉了揉眼睛。
“看得我眼睛真累呀!有空再看吧,早点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