佥舷歌倒是不用管城内暗藏的杀机，只顾向山外奔逃。
整个一下午，那个巫蛊师往城里回报机密，等待着宵禁钟声的回音；而佥舷歌也向着反方向疾驰，等着攀到山顶之后片刻的自由。
他们始终沿着山侧跑，直到闻不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和恐惧感。在一个几乎直上直下的山峭停下，这已经相对来说比较低了，而且途中也有几个凹缝处可以用脚抵着休息。
宽纳这个技能是给佥舷歌等同于物体重量1.5倍的重量感，但是由于物体被转移到另一个空间，所以不会有空间的占位。而现在所携带的重量对于佥舷歌而言不过只是九牛一毛，他翻出三套抓钩，递给孟巧儿和孟父。
孟父望着绝崖，压力如同决堤的洪水。但是手脚不停，颤颤巍巍地身先士卒。
这段爬行曲折但相对稳定，对于一鼎的孟巧儿和四鼎的佥舷歌，攀爬如同灵猴一般顺畅，就算是山上滚落的不大的岩石，也如同捶背一样。
几次孟父脚下脱滑，多亏后面的佥舷歌接住，佥舷歌手中暗蓄着一些力，指上如同钻头一样钻入冰寒的岩石，不仅方便停息，也为下一步提供搁脚的空间。
孟巧儿的剑在背上晃荡，就像晃着摇篮一样，但好歹是最后乘着一股猛劲在剑快要脱鞘之前登上了山上，然后把剑重新收束，向下看着攀爬地两人。
然后找了一块结实的老桩，盘上一条手指粗细的涂过藤油的韧绳，像是套马一样套在父亲身上，因为活结越拉越紧，在孟父的腰间勒住，帮助他减少了攀爬时候很多的阻力，也减少了佥舷歌很多的心力。
大约在天色露出青紫色的时候，三人到了山上，浮云像是獠牙一样对着他们，突出凛冽的寒气，按照计划，山上休整，在划定的山洞里面，安塞烈家中只有火绳充当火绒，因为大部分都被他绑在身上被血濡湿而不能用了。
所以只有仅存的两条，还有木柴始终，山洞很容易就被找到了，浮云在他们找到的时候一对獠牙正好衔住了山洞的尖头。山洞不大，但是正好可以塞下三人。
密不透风，围起篝火，在寒冷中几乎要到天色盖上黑袍的时候才有如同微弱火花的光亮，三人如同迎来一个盼望许久的生命一样，慢慢滋养出一个火堆，近火的雪融泛出火光，像是滴落在地上的腊肉的余油。
希望大块朵颐，只是这次大家都狐疑地看着烤肉的佥舷歌。
生怕加什么“家乡的酱料”。
确认无虞，饥饿感压过狐疑，一顿海塞，没有任何调味品，肉香味原始地激发，饱腹感慢慢填塞，三个人吃完就取了一些雪山融水，和草甸中不长的细草混杂，在手中揉搓，把油腻感清除。
终于可以好好打量一下山上的事物了，虽然已经天色沉了，但是还能略微看得真切。
山背是黄土硬石，山上又是滩雪微草，只是没有动物的行迹。只有一些不知名的昆虫长者厚厚的甲盖和茸毛，贪婪地吸吮着露汁，啮食着小草。看上去对这三个庞然大物进而远之，尤其惧怕中间那个鼓出热量焕发巨大光彩的东西。
轮夜职责很快就下来了，孟父准备最前面一段，中间是佥舷歌，最后是孟巧儿，三人躲进山洞，把火种移步到山洞内。里面有干草和蒲团，就像一个残破的寺院偏房，有些霉味。
三个人又用上两床席垫，打算用过就留在这里。和以前留下这些东西的人一样。
一侧趟，再醒已经天亮。火堆安静的燃烧，女孩留下侧颜，初日的流光温柔映出光彩。她在发呆，有些疲惫，眼波中闪烁的不是麻木，而是见到美景流露的惊讶，春雨过芽，心中不知道什么东西再度生长。
一度甚至有一种大家闺秀的那种文静娴雅和干练武者的英气逼人相互在她神态中交换。直到佥舷歌也看得发呆，然后有一种质问他为什么不守夜但绝不是责怪的眼神俏皮地戳过来。
“抱歉。”佥舷歌笨拙地挠了挠头。
女孩没有回答，脸凑近剑，呼出寒气，看着金色地太阳和滚红地云浪，眼中倒映出斑斓，流淌着暗暗的喜悦。
她喜欢玩儿。佥舷歌知道的。心中勾起这么一句话，像是告诉现在的佥舷歌——要好好陪她玩儿，见很多很多美景。
然后是沉重的遗憾。
因为真正的佥舷歌，不知道去哪里了，是否还能回来。
对于佥舷歌，从昨天到今天，只是一觉而已。
对于，大部分城内的人，他们昨天到今天，是不能达到的彼端。
因为，
牙军再次全体出动了。
这一次，甚至包括了千同和。
黑暗之中，街灯根本不能打亮天空，摇曳在微风，暗流在涌动。牙军一袭白色的铠甲，整丽如新，梅花枪钩在地上，划出白色的痕迹。娓娓随来一个身姿瘦高的男子，肤色病态如同白雪。
手里面握着一把羽扇，鹅毛如雪，轻轻扇动，气温就降了十度。
周围的门缝都闭得紧紧的，街上只有新落的枯枝落叶，人早就听到第一声宵禁躲回家中。要没有回家的，不是找那个角落，破烂瓦瓮藏了起来，就是王家仆人拿着特殊的城主令牌小心翼翼地握着提灯走着。
这省去了一部分在街上徘徊的牙军的工作，他们几乎只要看见在街上能拿着灯的，轻轻挑过去。血就溅出来了，而血珠未曾落地，就变成冰珠。
白色铠甲依旧亮丽如新，在雪白的宫灯和遥远的寒月照耀下，透露出诡异与冷酷。
嘴巴向下弯弧，是吃人的微笑。
十三个人，八个方位，慢慢向着城中西南的“天平作”走去。至于千同和，穿着红色如雪，绲着白驼的银线的长衣，轻轻地走想赴村。
更像是拖着镰刀的鬼，慢慢拖行着步履，手里的羽扇轻轻地扑棱，就像绝情的蝴蝶，带走活人的温度。
第二天，官榜文书昭告，白纸黑字铁证山，王家踪迹全部被洗净了，就像从未来到这个世界一样。
包括血迹一样，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只有街坊传闻，小声鼓动。对这些百姓而言，管他呢，只要不搞自己就可以了。就算搞了自己，自己也没有反抗的能耐啊。
而且说不定真是着王家罪有应得呢，这些天他们和三个黑风砦的逐者走的也近，几个王家的老兵丁也说什么熊胆熊胃毒药什么的。至于这巫蛊师，好像就是一拂尘袖，一点儿音讯也没了。
第二天，车马声碌碌，叫卖声昂昂。孜摩城，就像三年前的那场处决的第二天一样，平静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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