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洛云知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束着利落的高马尾、仗剑行船，于青山碧水间远游。
之后连续几天，她都一直梦见这个场景，画面愈加鲜明。
她翻阅古籍，查明她梦中所见正是摩梭的泸沽湖。
洛云知虽是大魏长公主，却无公务缠身，她轻衣简从、远行万里前往泸沽湖。
一
船家泛舟湖上，两岸山风拂绿青山，拂上洛云知绣着新荷的衣袖。远处天地层云渺渺，舟中之人如沧海一粟。
无论是两岸风景还是湖上舟楫，都与梦境分毫不差。
她久居深宫，第一次见这般壮阔景色，不由心旷神怡。
洛云知望见岸边一抹青绿色身影迎风而立，仿佛与远山融为一体。船缓缓靠岸，那抹身影也逐渐清晰。
那是位身着青衫的公子，面如冠玉、身型高挑，目光湛然如斯。
她人生地不熟，能与人同行是最好不过。且看那人着中原人装束，洛云知主动上前搭话道：“您是游客？不知可否结伴同行？”
那公子摇头道：“我在此地定居，并非游客。”
洛云知有些失落地准备告辞，忽听那人道：“我闲来无事，姑娘若不熟此地，我可与你同行一程。”
洛云知大喜过望，立即跟上了他的步伐。
二
一路上，洛云知方知，这人名叫林霁，父母皆是中原商人，在一次前往摩梭运货的途中遇难身亡，林霁却得以幸存，从此定居在这，开了间茶馆。
洛云知坦明来意，决定在泸沽湖一带暂住。
泸沽湖上有一座桥，林霁说那桥是摩梭族姑娘与意中人约会之处。白裙红衣的姑娘们在桥上亭亭玉立，不停张望着心上人的身影。天幕上烟花盛放，美不胜收。
林霁在阵阵爆竹声中扬声道：“今日元夕，人们燃放烟花爆竹，祈求新一年的好收成。很快入春，人们就要耕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洛云知不禁勾起嘴角：“为防不慎失火，我父皇从不允许宫中燃放烟花，这可比宫里热闹多了！”
晚间，洛云知住在了林霁的茶馆包间，意料之中地又做了梦。
这梦境与之前不同——洛云知在梦里接过一碗青稞酒，眼前是熊熊燃烧的篝火，远处是一座雕花楼阁。
白日里舟车劳顿，洛云知困倦得厉害，很快不再魇于梦境，沉沉睡去。
三
次日，洛云知随林霁前往附近的村庄。
热情的村民纷纷端出青稞酒，燃起篝火招待两位客人。
洛云知心头涌上一阵熟悉感——青稞酒、篝火……这又与她的梦境相重合。
“你没事吧？”林霁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洛云知勉强笑道：“这与我昨晚梦中所见分毫不差。”
洛云知向远望去，果不其然，一座雕花楼台赫然映入眼帘！
“你的梦可以预知未来？”林霁蹙眉。
洛云知摇头：“不知道。”
篝火旁围坐着不少姑娘，目光不时投向林霁这边，又慌忙低下头收回视线，生怕被林霁发现了一般。
洛云知小声打趣道：“那边不少姑娘看你呢！你给她们笑一个呗！”
林霁无奈摇头，没有答话。
四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洛云知逐渐适应了摩梭的生活，甚至……不大想回宫了。
洛云知已经不再执着于梦境的真相，相比规矩重重的皇宫，她更崇尚摩梭族自由淳朴的民风。
澄净的天，双鹤排云上。这是摩梭独有的风景，是枯燥的宫墙里永远望不到的。
她已然无法想象，告别了这万里长空，该是何等枯燥的生活。
终于，洛云瑾带兵出现在她面前：“阿姐，您该回宫了。”
洛云知不置一词。
洛云瑾突然神色凌厉起来：“你以为我就想让你回去吗？要不是父皇他非要我找你，你死在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说罢，他一记手刀劈向洛云知，却被一人扬手挡在半空中——是林霁。
“怎么呢？还要再劈一次吗？”洛云知挑眉。
洛云瑾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你想起来了？”
五
是啊，她想起来了！想起她出生时皇宫遭遇叛乱，被一名侍卫带到辽远的北方，叛乱平息后，皇帝却无从得知她的下落。
想起她长在北方，跟随军队出生入死。久而久之，她习惯了北方的大漠孤烟狼牙月。过了几年，战火渐止，她提剑成了江湖侠客，一路游历到摩梭。
想起后来洛云瑾得知她的下落，担心她构成威胁，也是这样一记手刀劈向她，致她昏死，洛云瑾却不知她一息尚存。她被皇帝寻到，记忆尽失，重新回归了长公主的位子。
她这些天脑海里那些反反复复的画面根本不是梦，而是她曾经历历在目的记忆！
“你私自带兵出境，不如来猜一猜你父皇知道不知道。”林霁笑道。
话音未落，洛云瑾身后的骑兵突然拔剑，将洛云瑾团团围住。
毕竟是眼见着长大的儿子，皇帝不会不知道洛云瑾心性如何。可他还是选择了先试探后动手，或许因为皇帝潜意识里也不希望父子相残吧……因果复杂，却都来不及一一道破了。
洛云知挥手，眼眶逐渐泛红：“林霁，后会有期。”
她心里清楚，父皇仅一子一女，洛云瑾的大势已去，意味着她必须回宫接受那个强加给她的位子。
暮春时节，山风格外凛冽刺骨，洛云知棹舟于泸沽烟水间，一川烟草，满城风絮。
泸沽的传说过分美好，不应该因她而就此幻灭。
尾声
洛云知看完折子时，已是深夜。一旁的侍女也是个犟性子，见洛云知不睡，她也死活不肯睡，硬要陪洛云知聊天。
“陛下，他们都说你以前跋山涉水泸沽寻梦，是不是真的啊？”小侍女眨眨眼，好奇道。
洛云知见她目光热烈，只得点头。
“那泸沽那边有没有什么美景佳肴呢？”
“有啊！山川风物、四时美景，天下独绝。”洛云知笑意中染了一抹惆怅，“还有一位青衫短笛的故人……不知何时能再见了。”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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