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伊美有些迟疑,似乎是在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严良说:“她是想保护你,我看出来了。”
“韵一,韵一她真的这么说?”本伊美试探性问了一句。
“爱人啊,能做到这种程度,虽然我们的立场不一样,我挺服她。”严良示意看了林奇一眼。
“所以啊,罗美,你就实话实说了吧,对你,对林韵一都好。”
罗美笑了,严良也笑了,嘴里反问:“你这笑是几个意思?”
“我在笑你啊,韵一她根本没见过罗任,她是怎么杀的罗任?你在骗我。”
“傻丫头,你就自己骗自己吧。”
天刚蒙蒙亮,严良倒在椅子上,一阵叹息,“这天都快亮了,熬不过年轻人啊。”
“你是怎么用的心理压力的?”
“这心理压力啊,是需要逐步积累的,就像他们,进来之前,已经做了充足的串供和思想准备。想撬开他们的嘴,得一点一点的来。”
“不是,严良,你这除了连蒙带骗,你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吗?”
“见人下菜碟,就拿林韵一来说,他性格,比较生性多疑,只要我说罗美比她先一步撂了,让她自己琢磨吧。”
“那罗美呢?”
“那罗美看着单纯,鬼着呢,不过这姑娘,比较重感情,我就告诉她,林韵一一直在保护她,让她内疚,让她有负罪感。”
“我想知道,你凭什么去分析她们的性格特点。”
“星座。”
这时林奇的手机打过来,似乎是在吩咐着林奇做什么事情,林奇连连嗯了好几声,对着严良说:“那边出了些事情,所长叫我过去。”
“OK,去吧。”严良随意的摆手。
天已经亮了,林韵一的手机打来了一个电话,上面显示着未知人。这会不会是骆闻打过来的,严良想着,接听了电话,只听得对面是机械的声音说着话。
“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你让我失去了最爱的人,而我,也会这么做。严良。”
“什么,你是什么人!”严良的瞌睡虫完全被打跑了,听到了对面的忙音,对方把电话挂断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打着电话。
单调的等待音从未让人感到如此漫长。无人接听。再打,还是无人接听。严良跑了出去,跑到车库去取车!
严良几乎已经把油门踏板踩断,时速表上的指针正接近危险的数字,然而,他已经完全意识不到这些了。
雪后的城郊公路上一片湿滑。在路上小心翼翼的驾驶员们惊恐地看着这辆疯狂的吉普车,怀疑它在下一秒钟就会翻到路基下面,车毁人亡。然而,在不断的侧滑和摇摆中,这辆吉普车依旧飞也似的向市区外狂奔。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听到“您所呼叫的号码无人应答,请稍后再拨”,严良一边狠踩油门,一边拨通了小李的手机。
刚一接通,严良就大吼道:“快去找林奇,快!”
“什么?”小李先是迷惑,进而焦急,“林奇怎么了?”
“她有危险!”严良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快去!”
“我马上去!”小李二话不说,立刻挂断了电话。
雪后初晴,天色大好。整个城市被素洁的白色包裹,似乎一切纯美如初生。
市局。一楼。法医解剖室。
门忽然开了,小李探头出来,看看走廊里的两个人。严良呆呆地坐在长椅上,身上的伤痕都没有经过处理,血渍犹在。他盯着脚下的水磨石地面,手指蜷曲着落在膝盖上,仿佛泥塑木雕一般,一动不动。
靠在墙边吸烟的所长看到小李,投以征询的目光。
小李点点头,简短地说道:“可以了,进来吧。”
所长扔掉烟头,起身拍拍严良的肩膀。足有几秒钟之后,严良才缓缓抬起头来,木然地盯着所长,似乎完全不认识他一样。
“进去吧。”所长低声说道,“去看看她。”
严良的眼球转动迟滞,灰暗的瞳仁里毫无光彩。他移开视线,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刚直起腰,脚下就一软,差点扑倒在地上。
所长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勉力撑住他的身体,嘴里一声叹息。
小李神色黯然,默默地让出位置,等所长扶着严良走进解剖室,又重新关好房门。
室内一片安静。刚刚结束工作的法医老郑除去手套,垂手站在角落里。看严良进来,老郑走过去,在他肩膀上按了按。
“机械性窒息。”老郑轻声说,“凶器应该是一条不太粗的绳子。”
严良似乎完全听不到他的话,只是愣愣地看着解剖台上覆盖着白色布单的静卧人体。
老郑无奈地摇摇头,小声对小李说:“还没做毒物分析,只是初步检验。”他朝严良努努嘴,“这是自己人。解剖过的,怕他受不了——让他看完整的吧。”
小李点点头,轻声说了一句费心了。老郑苦笑一下,摆摆手出去了。
严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慢慢挣脱小李的手,摇晃着向解剖台走去。
冰冷的不锈钢台面上,女人静静地仰面躺着,白色布单从头到脚覆盖,只有几缕的卷发露在外面。严良垂着头,怔怔地看着,又回头看看所长和小李,似乎在期盼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能告诉他:这是梦境,不是现实。
小李移开目光。所长略沉吟了一下,慢慢地走过来,把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用力捏了捏。
这动作仿佛给了严良些许勇气,他重新面向解剖台,抬起一只手,在空中停留了几秒钟之后,轻轻地掀开白色布单。
林奇苍白的面容露了出来。
她的双眼微闭,细密的睫毛覆盖在下眼睑上,面色平静,仿佛还沉浸在一场无梦的好眠之中。
好心的法医拭去了她口唇边的血迹,只是脖子上的缢痕无法掩饰,在细腻的苍白皮肤上分外刺眼。
严良的呼吸骤然急促,整个人也摇晃起来。所长急忙扶住他,另一只手去拉动白布单,试图遮住林奇的脸。
严良却一把抓住所长的手腕,手指几乎嵌了进去。所长默默地忍受着手腕上的剧痛,松开了白布单。
良久,严良放开所长,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颤抖着伸出手,在林奇的脸上轻轻地抚摸着。
光滑。冰冷。毫无生机的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