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旁人都怎么看她吗?
路过她身边的人,或宫仆婢女或官员贵族,无一不是对她露出忌讳又怜悯的眼神。
“很有意思,他们明明像躲瘟神一样的躲着我,又偏偏要露出一副心疼我的面孔来显示自己的假慈悲,挺让人反胃的。”以乐是这样说的。
他们总说,以乐一切的不幸都来自于她的娘亲,她每每听到都笑而不语,也懒的与他们争辩,只是为自己的娘亲感到不值罢了。
说到以乐的娘亲,她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柳色,颇有风尘之感,让人听了不免联想到一个摇曳生姿的多情女子。
想来,祖父祖母给娘亲取这个名字时,亦是希望母亲可以成为手能抚琴,笔能生花的大家闺秀,然而娘亲却硬生生脱了轨。
柳家是将门之家,她祖父柳老将军战功赫赫,风光无限,是在战场上被称为‘活阎王’的人。最令人赞颂的是,她祖父不仅所向披靡,而且深情,他一辈子只娶了祖母一人为妻,再无纳妾。
柳色上面有两个哥哥,所以将军府上下,对她这个唯一的女娃格外疼惜,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听应岚说,娘亲小时候长的水灵,为人也机灵,连先帝看了都连连称赞。
以乐幼时曾见过娘亲舞过红缨枪,动作松弛有度,行云流水,尽显巾帼之姿!
以乐每次看到,她都会埋怨爹爹,她觉得娘亲这样的女子,就应该跟着伯伯们在战场上指点江山,而不是被他关在这四方城里,像秋末的玫瑰一样逐渐凋零。
事实证明,以乐是对的,在娘亲入宫的第十一年春,她郁郁而终了。
娘亲去世的连锁反应,让爹爹似乎毫无顾忌,在娘亲去世的几个月后,柳家被莫名安上了谋逆都罪名,十三岁以上无论男女一律问斩,仅剩的小舅舅也被流放塞北了。
而以乐,从一个备受宠爱的嫡公主一朝变成罪臣之后。爹爹几乎没再见过她,唯一的父女情分大致不过是保留了她公主的身份和所谓皇亲国戚应有的待遇。
以乐的日子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
事实上,朝廷上下的留言蜚语和宫里人似有若无的排挤从没间断,而爹爹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的这种不作为,如同默认一般放纵他人在以乐身上施展罪行。
你知道吗?她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甚至在她九岁之前几乎是整个国疆最璀璨的女孩。
渡春宫内,碎屏瓦片零落满地,柜子置架东倒西就,所见之处,被叶知微搞得一片狼藉。
以乐坐在正宫的席案前,神色不惊的看着叶知微肆无忌惮的在自己宫中撒野。
过来一会,许是累了,许是以乐的不温不怒让她自讨没趣,叶知微走到以乐面前,一把拂了以乐正欲拿起的茶杯,嘴角勾勒出一副嘲讽的姿态,说:“果真是柳色那**所出,一副软骨头!”
以乐看起来依旧不温不怒,转手拿起另一个茶杯,低头倒茶的时候,眼底划过一抹不为人知的阴翳。以乐喜欢苦茶,亲抿一口,苦味瞬间从口中迸发而来。
以乐云淡风轻的说:“我这里的东西大都不值钱,想来都不如你腰间那块白玉金贵,你砸便砸了。”
叶知微听罢,似乎得到了满意的回答,轻蔑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得意,说:“这可是于晏哥哥送我的生辰礼物,自然是最好的。”
“这样啊,那可要好好珍藏呢。”
“用的着你说!?”叶知微狠狠登了以乐一眼,觉得以乐这也没什么气好撒了,便自行离开了。
叶知微走后,应岚拿来一件披风披在以乐身上,心疼的看着她:“若是公主应允,下次她再来,我直接废了她。”
“不用。”以乐永远恬静着一张脸,如同悬崖上被风拂过的花儿,宁静美好,亦如皎洁的月光,清冷遥远。
以乐抬头,看着悬挂在夜空的一轮圆月,缓缓道:“明个是中元节了,我们明天溜出宫吧。”
遂后,以乐嘴角微微弯起,眼底划过骇人的阴冷,她又抿了一口凉掉的茶。
真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