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并没有见过妈妈。
额，这么说好像不严谨。她应该是见过的，在她一岁多的时候。应该说，她不记得她见过妈妈。
第一天上幼儿园的时候，见其他小朋友大多是妈妈来接，她也跑去问过温谨言：“妈妈呢？”温谨言沉默了一下，最后只叹了口气：“妈妈在一个很远的地方睡着了。”
她点了点头。
其实她不懂。很远的地方是哪里？为什么不回来？她想问来着，但听着男人微微颤抖的声音，总觉得自己不该再问下去了，也就再没问过。
直到后来，爸爸的同事邓叔叔告诉她，妈妈是被仇家杀害的。当时她已经知道“死”的含义了，也看到过家里摆着的黑白相片，心里隐隐猜得出那个“遥远的地方”是哪里。但在亲耳听到大人们说出这件事之前，小孩子总是心存侥幸的。
现在，最后的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温暖心里一下子难过起来，又觉得爸爸当时一定比自己还难过，十分庆幸自己没有追问下去。
“为什么呢？”她当时还小，实在想不通照片上温柔漂亮的妈妈为什么会有仇家，就接着问邓叔叔。
邓叔叔说，那个人是被爸爸抓过的人。
“但是爸爸抓他，是因为他做错了事呀。”
邓叔叔说，不是所有人都像她这么懂事。
温暖想了想，也学着大人的样子叹了口气。是了，她见过许多被抓住的人，确实有人是一路骂骂咧咧地被押进来的。
押进来是说押进公安局里来。她童年的闲暇时光基本都是在温谨言身边度过的，温谨言在派出所的时候，就把她带到派出所；后来温谨言调到了刑警队，就把她也带到刑警队。
不只是闲暇时光，直到上高中，她上学放学都是温谨言亲自接送的，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他也会让相熟的大人帮忙。倒不是她娇气，也不是他溺爱，只是他实在不放心。
做警察这一行的，无论是自己还是家属，都要有随时可能牺牲的自觉。道理他都清楚，但经历过失去后，就更舍不得了，总想把手里的抓得更紧。
好在温暖懂事，对大人的这些心思也理解得很，总是不哭不闹，乖乖跟着。
警察办公的地方没有其他小朋友，也没有玩具，小孩子又闲不住，就开始到处跑，到处看。
但警局嘛，还是有很多她不能去的地方的。她最常跑的地方其实只有邓宇的办公室和徐语萱的法医室。
邓宇是有名的心理学专家，算是队里特聘来的顾问，大多数时间都在办公室里。而且他和温谨言是竹马竹马的好兄弟，一直都把温暖当亲生女儿。他那里还有很多书，有关于刑侦的，也有关于心理学的，他说，她想看的话可以随便拿，有不懂的可以随时问。
法医室的徐姐姐算是刑警队里和她关系最亲近的警察了。温暖一直觉得这个好看的小姐姐喜欢她爸爸。咳，不过这是题外话。
她第一次乱跑，不小心跑到法医室之后，徐语萱立刻走过来挡住了她的视线，用两块薄荷糖和颜悦色地把她哄了出去。不过她还是隐约看到了台子上的尸体，当天的午饭也没有吃。
但大抵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徐语萱温和的态度又让她觉得有机可乘，好奇心就驱使着她又往法医室溜了两趟。哄了三四回之后，徐语萱看小孩好奇得都顾不上害怕了，也就只递给她一些糖，让她难受了就含着，由她在边上看着了，偶尔还给小朋友科个普。于是在别的小朋友还抱着洋娃娃睡觉的年纪，她已经能抱着苹果在法医室啃了。
当然，放着她一个小孩在警局乱跑，绝对是不合规矩的。
不过爸爸的同事明面上都没有表示过不满。大家似乎都知道她妈妈的事，也都知道温谨言恨不得把小孩绑在身上的原因，多多少少都同情些，也理解。时间一长，又发现小孩讨喜得很，一点都不碍事，暗地里的抱怨也就都没了。
上面那个有些发福的领导倒是说过两次，只是温谨言是个软硬不吃的死脾气，不管对方怎么说，该带还得带，领导又爱才得很，实在舍不得处分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再后来，领导见了她也总是眉开眼笑的，一脸慈祥。
果然，喜欢软萌的事物一定是人类的一大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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