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站着说话不腰疼。那是1.7个亿。老子一年才挣几个钱，换成是你，早特么撸胳膊挽袖子往前冲了。”
“就是啊。要是我，早往上冲了。纠结什么劲儿？”
“就萧锦那钱串子，小肚鸡肠，这么大个项目让我抢了，我还追个P啊我。她不恨死我就谢天谢地了。”
“嗯。这倒是真的。敢抢她的钱，确实会死的很难看。5月份一个项目，项目经理认为执行有瑕疵，扣了他们9万，她直接杀到小徐那儿告状去了。要不是小徐拦着，敢把我办公室掀了。”沈炔对沃玛斯的工作很认可，但是对老板萧锦的个性却持保留态度，他不理解这个长相平平、视钱如命的女人哪点好，让高博喜欢得不要不要的。
“听说了。所以和你商量，怎么办啊。”
“我怎么知道？”沈炔真不知道怎么办。
“你说银裳也是的，就不能把这部分业务分开，我们两家做，非要四选一。”
“啊？”沈炔停下汤匙：“敢情是四家比稿啊？那你急个什么劲儿？说不定你和萧锦都不合银裳的胃口，全部落选呢，这样你就没损失了。”
“是不是人啊你。还想让我人财两空？！！！告儿你说银裳的副总可是我哥们儿，他是朴银顺手下的红人，胖爷我志在必得。现在最大的障碍是萧锦，你知道吗？这女人的朋友圈真特么神秘，吴慧文是他闺蜜，吴慧文是银裳艺术顾问啊。艾玛~愁死胖爷了。”
“要钱还是要人？”
“都想要。”
“……”沈炔盯着高博：“要不，你退一步，让萧锦拿这个项目，然后你追上她，这样都是你们家的啊。”
“我也得追得上啊。”
“那没辙了。自个儿掂量吧。”
“你这人吧，就是太现实，无利不起早，没情义。老虎，你这样做生意绝对是个成功人士，谈恋爱结婚也这样就糟了。”
“怎么就糟了？”
“你呀，就像古代那种侠客，对谁都好，总觉得那是你的责任。事实上呢，你把自己包裹得太严实，真正能走到你近前儿的人没几个。别人十分真心能换你七分心意不错了。说句不好听的，沈老虎啊，你就是看得太透。咱们都是俗人，就得用俗人的活法儿，太透了别人跟不上，你自己还失望。无敌不是最寂寞的，没人懂才最寂寞。你呀，越活越透，越透越寂寞。看田菁你们在一块儿，我都难受。你俩不是一路人，这么耗着，俩人都累，不如趁早分了算。”
高博一口气说完，眨巴着小眼睛看沈炔的反应。这些话早想和沈炔说了，一直没得着机会。
听完高博一席话，沈炔盯着他那张脸，好几秒不知道怎么应。踏马的！全被高胖子说中了，让人怎么接？话说什么叫“看得太透”？高胖子你一大俗人，装什么装？！
“得了，你自个儿琢磨去吧。这次你要是不帮我，我就让王女士给你介绍对象。”高博使出杀手锏：“正经的。你呀，就帮我给萧锦透个话，要不行我们俩联手，拿下来一起做项目，他们公司策略强，但是执行力真没我们强，我这团队成熟。她可以外包我们一部分。”
“你直接和他说呗，绕个弯子干嘛？”
“我和她说。你也说啊。你是他金主，说一句顶我十句。”
“算你狠。叨逼叨一晚上，就为这点儿事儿。得了，不就是让我和她打个招呼么。”沈炔妥协了。
“嘿嘿~真兄弟。说吧，最近有什么用得上我的，说话。”高博乐得见牙不见眼
“下周二下午约了力添的李英洙，吃饭，完了打篮球。他弟来了，蒋少在西安有事儿，谢好有发布会，三爷出不来。你和我搭档，和他们哥俩儿打场球。”沈炔见过李英泰打球，年轻人，场上拼抢凶狠，一般人应付不了。输给他们，那多跌份儿啊。
“好几个月没摸球了，我怎么有点儿心虚呢。”高博说的真心话。
“你不是心虚，是体虚。”沈炔看着高博的双下巴。
“槽！”高博摸了摸下巴：“打球啊，你让小美人儿去呗，个子高，球打得也凑合，关键他韩语说得溜，还闲的蛋疼……”
沈炔用洪荒之力才抑制住把菜盘扣在高博脸上的冲动，瞪了高博一眼。他最讨厌高胖子这张嘴，打小说话就难听，尤其对武亦，外号取的一个比一个难听，什么小娘炮、小白脸、小美人，明明185的汉子，从高博嘴里说出来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想当初沈炔在德国和武亦出去钓鱼的合影，俩人拎着鱼拍照展示成果，蒋涵和李宏远惊呼：“卧槽！行啊老虎，这鱼可不容易钓着。不错啊。”
唯独高博对着照片嗤之以鼻：“啧啧~~自古红颜祸水，不是真命天子帝王相，担不住他。看着吧，早晚是祸害……”在三个人的白眼儿中才闭了嘴。
16日，周五。
尽管一百个不乐意，沈炔还是开车带武亦去西郊看流星雨。因为在远郊靠近山里，沈炔有些不放心。
“几点？”沈炔看武亦脸色有些苍白，坐在副驾驶紧张兮兮的。不像去看流星雨，倒像是去刑场看行刑。
“嗯。”武亦哼了一声，蜷缩在座椅上。
嗯是什么鬼？！沈炔在后视镜瞄了一眼，看武少爷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悻悻地继续开车。
不乐意来看流星雨，不是沈炔不愿意陪他，而是，不希望想起15年前的旧事。
03年，武亦生日，赶上第二天凌晨狮子座流星雨，武亦的生日愿望是去看流星雨，在去观测点的路上被绑匪劫走，从此成了孤儿。这些年来，不要说看流星雨，在他面前，沈炔连大猩猩都不敢提，生怕触动小孩的伤心事。
今天忽然要看流星雨，不用想都是不正常的举动。沈炔不敢疏忽。虽然有时候照顾照这个小尾巴有些不耐烦，但内心里还是当他是自己弟弟，总不能眼看着他出事。
“哥，上那个塔上。”停好车，武亦指指远处一座高塔。
沈炔拎着武亦的包，沉甸甸的观测设备。默默和武亦并排往高塔那儿走。
“在这儿也能看，咱把望远镜支这儿吧。”看武亦已经成一张白纸的脸，沈炔叫住他。
武亦站住看了看沈炔，又看了看塔：“如果我不敢面对它，就不可能战胜它。”
看着红了的眼圈，沈炔心里一滞。但还是不希望小崽儿回忆起那些痛苦，沈炔摇了摇头。
武亦看看地面，坐下来，仰面看向沈炔，意思好像是同意在这儿了，沈炔并排坐下。
两人谁都没说话，没聚焦地看着远处。太阳偏西，西山在阳光照耀下似乎有个金边儿。
“小时候听说‘望山跑死马’，我就不信那个邪，和蒋少几个人往西山那儿走，走到半路都走不动了，跑到一户人家要吃的。那家人家心肠好，让我们几个吃饱喝足，又打电话让大人来接。”
“后来你们都挨打了。”武亦六岁，沈炔被罚不准吃饭的时候，武亦就赖在沈家不肯走，到厨房偷包子给沈炔。
“我饿得前胸贴后背，正琢磨咋办的时候，你就给我送包子来了。荠菜馅儿的。”沈炔似乎还记得那种味道。
“可是现在，你都不吃包子了……”武亦低头看着地面：“都是为了我……”
胸口发闷，心里疼了一下，沈炔看向武亦。
“喂~~我大小也是个副总裁，更新一下食谱，吃点儿好的总没问题吧。”
“如果没有沈炔哥哥，我可能已经不在了……”语气轻飘飘的，无所谓得好像不是在谈论生死，而是在讨论芹菜馅儿好吃还是西葫芦馅儿好吃那样随意。
“是你自己勇敢，不是我多厉害，知道吗？”沈炔转头看向武亦：“高博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沈炔稍作停顿：
“说后唐的保福禅师要圆寂，弟子们都说‘师傅啊，弟子们还需要您的教诲啊’。有一个弟子问禅师‘时限到了，禅师是去好，还是留好？’禅师问弟子‘怎么才好’。弟子说‘生死随缘，由它去吧。’”
武亦没吭声，沈炔知道他中文理解并不太好，也许没有听明白，继续道：
“我以为自己理解了禅师的意思‘生死是一体两面，自然道理’……但你有一次，就是我们在汉堡的时候，你说‘沈炔哥哥，我不会自杀的。我活着没想过去天堂，死了也不怕进地狱。没有什么能束缚住我，没有束缚，我就是自由的。一个自由的人是不会轻易去死的。’”
“嗯。”武亦迎向沈炔，应了一声。
“那时候我想起道楷禅师七十六岁那年说的话‘生不爱天堂，死不怕地狱；撒手横身三界外，腾腾任运何拘束。’”
沈炔知道这几句武亦听不懂，但又有什么关系呢？纵使他一句都不懂、都说不出来都没有关系。
他已经做到了。
两人陷入沉默，任风掠过，看着太阳从橘黄变成橘红，再变成残阳如血，最后没入山后。
“天快黑了，我们去塔上吧。”武亦说着站起身，向高塔走去。
得！前边儿一堆大道理，白说了。这个轴劲儿！非得上去啊？！
沈炔皱眉，叹了口气，认命地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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