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来送饭的,似乎是换了个人,碎玉坐在梳妆台前,侧头抬手摆弄着耳饰,漫不经心的从镜子中透过一层半透明的纱帘望着矮桌旁手忙脚乱的人影。
“请把门关上再走。”
那家伙举止挺反常的,碎玉薄唇轻启,从镜子中望着那人慌慌张张退回来的关上房门,又急忙离去。
碎玉起身,撩开纱帘,坐到矮桌前,打开盖着盘子的罩子,是小时候吃的那种酥皮点心,在他那遥远的故乡,每当黄昏之时,街边的小贩们便用油纸包裹卖剩下的零碎点心,以售给家境一般的孩子们解馋,那时他日日灰头土脸的,也只敢躲在转角的墙后望着点心摊子。
可惜现在,显然盘子里的装着的不是他喜欢的那一种,外面的酥皮倒是一如既往,但里面的馅料可是有些清甜的发苦,诱人外表下,是令人作呕的傲慢和疯狂。
“呀,玉儿,舍得出来了?”
站在楼梯口向下张望的女子一身黄衣,如泉的黑发在指尖滑动,听见开关门的声音,转身。
碎玉向她微微点头,径直下楼,楼下是一番霓盏烛灯、歌舞妖艳之景,击鼓吹箫声充斥整座楼,喧嚣不断,他侧身躲开,出了楼门,他扯下腰间系着的香包,随手扔了出去,随后头也不回的径直离去。
他也不期望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只要能顺顺利利活着、活下去就好。
时隔许久,他终于又一次无拘无束的站在街上,吆喝声,叫卖声,唱曲声,铁器敲击声,熙熙攘攘,一眼望去,卖锦的,卖酒的,卖灯的,卖香的,卖花的……望不到头。
迷茫的逛了许久,碎玉最终停在一个放射状插满糖葫芦的草把子前,在这人声鼎沸的街市中,少有人注意到在角落里的这么一个小摊儿。
“来串糖葫芦吧,冰糖多又甜呦。”
蹲坐在草把子旁,皮肤松弛的苍发妇人拖着长长的沙哑尾音向他说道。
碎玉掏出钱袋,刚准备开口,被一个不知从哪儿蹿出来的人撞倒,钱币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姑娘,你没事吧。”
那人身形潇潇,一身墨衣,青发垂肩,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如长夜里遥远而明亮的星星,他连忙帮碎玉把散落钱币捡起来,又要伸手去扶他。
“……,我是男人。”
碎玉脸一沉,无视对方伸来的手,利落的起身掸了掸衣袖。
“啊哈哈,没看清楚,不好意思。”
青发少年不好意思的轻咳两声,又将手里抓着的钱币塞到碎玉钱袋里。
“林太太,来两串糖葫芦。”
他似乎跟卖糖葫芦的苍发妇人很熟,碎玉看着他可怜兮兮的从钱袋里倒出几个钱币递给苍发妇人,之后恍惚间,一串由晶莹糖衣包裹的梅红果子递到了他面前。
“给你。”
他应下,随后青发少年也没问他是否同意,就要拉着他逛街市,虽然碎玉也不介意就是了。
碎玉没什么心思去看街边商贩买的东西,倒是那位青发少年,几乎路过每一个摊子时,都要停下来看看、摸摸。
他默默移开视线,轻轻咬了一口糖葫芦,在层层糖衣之下竟尝出些许酸涩,看来这山里红是没熟,也难怪没什么人买。
“你叫什么。”
趁着青发少年不注意,碎玉将咬了没两口的糖葫芦扔到路边——这怕是狗都不会去吃,随后怕对方发现,他又着急的找话题。
“在下没有名字,呼我为温即可。”
靠在摊子前的对方停下抚摸笼子中的兔子的动作,回头一本正经的望着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