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血迹斑斑,大片触目惊心的深红,伤口不止一处,嘴角血流如注,看来已经不知道朝自己身上捅了多少剑,脸上表情却似怒似狂,明显已神志不清、走火入魔。
这画面在昏黄的焰光照耀之下,骇人至极,沈清秋一时间居然忘记了这还是在梦境之中,扑上去就抢夺乘鸾。那把剑已钉在柳清歌心脏正中,沈清秋只轻轻一碰,当场鲜血狂喷,满眼见红,沈清秋稍稍清醒了些,后退两步,却又撞上一人。
她猛一回首,岳清源正低着头,与她对视。
虽然是与他对视,那双眼睛却空漠无光。从喉咙,到胸膛,四肢,腰腹……密密麻麻刺满了漆黑的箭矢。
沈清秋朝进来时的方向退去,摸到了那扇木门,沈清秋一脚踹开门就往外冲。这次心神不稳,跌跌撞撞居然有几分狼狈之态。
街上所有“人”都死寂无声地注视着她,正分不清天南地北,沈清秋一头撞入一人胸膛之中。
这人立即反手将她一搂,抱了个满怀。
“师尊,小心啊。”
沈清秋猛地一挣,一连退了数步,保持在安全距离之外,才定住身形。
沈清秋道“这座城,都是你造的?”
洛冰河慢慢取下面具,道“不错。师尊以为如何?”
沈清秋缓缓点头道“不愧是梦魔的亲传弟子。”
洛冰河唇边笑意却淡去了“我不是梦魔的弟子。”
沈清秋略奇“你不是拜他为师了?”
洛冰河憋了一会儿,回道:“没有!”语气颇有些赌气的味道。
“师尊,如果你愿意自己回来,什么都好说。”
沈清秋道:“这算是‘从轻发落’?”
洛冰河道:“只要我不化去你体内的血蛊,你逃到任何地方也是枉然。”
“哦?是吗。”沈清秋笑了笑,“那么现在,你为什么不亲自来抓我?”
洛冰河僵了僵,瞳中有火花一闪而过。
沈清秋慢悠悠道:“你那把剑,出问题了吧?”
洛冰河一震。
突然,洛冰河抓住她的肩膀,用力一扯。
嗤啦。
洛冰河一字一句,像是在嘴里咬碎了才吐出来“就算我本人暂时不能来,师尊也别太高兴了。”
沈清秋抓紧余下的布料,愠怒道“你干什么?!羞辱人的手段只有这一招吗?!”
洛冰河道“分明是师尊先羞辱我的!”洛冰河手中更加用力,白衣布料片片消解,随风而逝。他还不解恨,朝沈清秋压过去。
沈清秋立刻抬手抵挡。
洛冰河只徒带招式,不带灵力,心里才稍稍愉悦起来。沈清秋的每个动作在他眼里都仿佛慢一拍,轻轻松松便能以毫厘之差错开,再礼尚往来象征性地回一下,这般耐心和沈清秋缠斗一番,更加高兴了。
梦魔斜睨他:“呦,你这是喂招呢还是调戏呢,老夫算长见识了。别把小姑娘调戏的太狠啊。”
洛冰河心里高兴也不理梦魔。
沈清秋一不留神,用力过度,朝洛冰河那头栽倒。
洛冰河躲也不躲,任由沈清秋咚的一声,砸到他怀里“这招可是师尊亲自教我的,力道须有收有放,最忌下盘不稳,为何自己反倒忘了?”
洛冰河的手顺着她脊背线条一路滑下。
沈清秋咬牙道“洛冰河!”
洛冰河愉悦更甚,又拽下一段白衣残片:“我看见师尊身上穿着这件衣服,心中十分不快,还是撕干净了好。”
沈清秋道“你要是讨厌我,倒也不用和这件衣服过不去。况且这件是公仪萧的!色狼!”
梦魔说道:“你把人家小姑娘衣服撕了还有理了?我感觉现在她是看蟑螂一样的眼神看着你,你再这样可能挨一记鞋底。”
洛冰河沉了脸色“师尊才是真的讨厌我,一件衣服也非要和我划清界限。”凉凉地说,“如果是公仪萧,奉劝师尊,不必再想他了。”
沈清秋闻言,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不祥之感,沉声道“……公仪萧怎么了?”
洛冰河还未说话,突然一阵锐痛袭上脑子,犹如无数根粗针扎进去翻搅。一柄古朴而黑沉的长剑幻影浮现眼前,剑身震颤嗡鸣,黑光大盛,洛冰河紧皱着眉,头疼欲裂。
身边的无脸人们开始躁动起来,以他为中心,慢慢聚拢,挤向两人。
洛冰河努力抵挡心魔剑的侵袭,自知无力再维持梦境结界,梦境要暴走了。
他疼得无暇他顾,可还是敏锐地感觉到怀中一凉,猛地睁开眼睛:“你敢走一步试试?!”
沈清秋一连走了十几步。走完之后回头“如何?”
洛冰河一字一字从齿间迸出“……你等着!”
沈清秋目不斜视道:“再见!”说完,瞅准一旁另一间铺子,一脚踹开大门,跃了进去。
片刻后,梦境如碎玻璃般片片崩落。
沈清秋屏气凝神,静静等待。
良久,仿佛谁点亮了一支蜡烛,视野颤颤巍巍亮了起来。沈清秋一低头,和一张陌生又似熟悉的脸孔正正四目相对。
他面前跪着一名身形单薄的少年。
身穿粗布衣衫,弯腰跪地,是一个垂头丧气的姿势,双手被粗麻绳紧紧绑住。虽然脸色惨白,一双眼珠子倒是很灵。
沈清秋与他目不转睛对视。
这,是沈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