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萧忧心忡忡,道“前辈,你……你走得了吗?需不需要我背……”
沈清秋黑着脸一步迈开,飞身而出。
公仪萧一愣,连忙紧随其后。谁知,两人堪堪跨离石台范围,踩上石道,刚刚已经被升起的腐水帘轰的一声,喷出水来。
两人退回石台之上,水帘却又渐渐阻断。
公仪萧恍然道“我忘了,一旦水牢启用,石台上就必须留有一人;一旦这一人离开,石台上重量不足,即便关闭了机关,也会自动接通水帘。”
沈清秋道“就是说一定要有一个人留在石台上,其他的人才能走出去?”
公仪萧点头。
沈清秋道“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公仪萧呆立原地,静静等待。
不到片刻,只听外边一声闷响,沈清秋拎着个人的后脖子拖了进来。
沈清秋把那昏迷不醒的小麻子脸弟子拖上了石台,拍拍公仪萧肩膀,道“刚好见他在巡逻,借来一用,我们走!”
两人并肩往外走,公仪萧又见沈清秋拢了拢披在身外的那件黑袍,喉间一阵梗塞。
公仪萧道“前辈,请脱掉!”
沈清秋“……”
不等她反应过来,公仪萧已经开始脱自己的外袍。沈清秋没有忍住,一巴掌拍了过去。
公仪萧受了这一个耳光以后才想起来沈前辈是女子。瞬间脸红成了西红柿,连忙低下头,闭着眼,把自己脱下来的外衣双手呈递了过来,道“请穿这件吧!”
沈清秋恍然大悟,伸手拿起衣服。公仪萧立马把冲着最近的一面墙开始了面壁思过。
沈清秋果断脱了洛冰河的外衣,换上公仪萧那件。临走前想了想,还是把洛冰河的衣服给叠好了,这才放到地上。
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绕出了地底水牢。片刻不停地走了好几里,进入白露林。
休息片刻,沈清秋道“公仪公子,到这里就不必再送了。趁现在没被发觉,你快回去吧七天之内,你到花月城,定能在那里找到我。”
公仪萧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多送了。虽然前辈打算如何应对今后之事,但此去请千万小心。一月之后的四派联审,前辈请放心,如您所说,清者自清,诸位掌门必会为您洗刷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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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冰河正思索着。忽然,一阵慌张用力的“砰砰”拍门声猛地响起,惊地洛冰河回过神。
门外人大声道:“不好了!洛师兄!沈清秋越狱了!他逃了!他杀光了所有守牢弟子!他逃了!!”隔着门板都能感受到门外人深深的悲愤。
洛冰河脸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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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牢里处处是压抑的哭声。
老宫主看着遍地染血的尸体,手抖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弟子跑来,哭道:“宫主,清点完毕,守牢弟子共一百一十二人,全部死亡,无一幸免。”
老宫主一震,缓缓转过目光,脚步飘忽地走进最深处的一间水牢。石台上方的水帘已经停了,通向岸边的石桥也已架起,石台上躺着一具尸体,浑身腐烂,血水横流。
报数的弟子呜咽道:“定是沈清秋骗了小麻子上石台,杀了他以他占位才得逃脱!小麻子死得这么惨,宫主,沈清秋歹毒狠辣,多次害我门人,必须杀之泄愤啊!”
小宫主看着地上毫无生气的公仪萧,眼眶通红,唇上血色褪尽。她嘴唇颤抖,眸中透出恨意!
老宫主狠狠喘了口气,眼里冒火:“去通知其他三大门派,发布通缉令,全修真界捉拿沈清秋!”
“等等!”洛冰河急急赶来,“宫主,事情尚未明朗,未必是沈清秋。”
“哦?”老宫主转向洛冰河,“事情已经如此明显,还能是谁?”
洛冰河道:“未必没有可能是有心怀不轨者劫走沈清秋!”
老宫主一声冷笑,指着溶洞口地上一件叠的整整齐齐的墨袍冷冷道:“你告诉我,这究竟是被劫还是自愿!”他看着洛冰河,失望道,“我幻花宫损失如此惨重,沈清秋罪行罄竹难书!你把幻花宫当什么了!”
吼完微微一怔,似乎自觉语气颇重,半晌,他摆摆手道:“这没你事了,你先回去吧,把衣服带上。”
沈清秋杀人百余畏罪潜逃这件事震惊全修真界,四大派紧急会首发布了联合通缉令,幻花宫为捉拿沈清秋更是悬赏巨额。
沈清秋飞一段走一段,日月不休,终于在次日晚间赶到了花月城。
此时正值花月城建城祭典,彻夜灯火通明,花灯结彩。街头飞龙舞狮,鼓乐震天。人挤着人,摊挨着摊,到处溜着货郎担。几乎所有的人都从家里出来了。
沈清秋慢慢走着,不时就能撞上谁家嬉闹的顽童,和笑作一团的少女们擦肩而过,略感可惜。要不是正亡命奔逃,也能在这城里好好游玩一番。
忽然,迎面走来几名背负长剑,身着统一服色的男子,个个昂首挺胸,一看就是趾高气扬的杂派弟子。
其中一男子道“师兄,那修雅剑真的会在这城里干等着别人来抓?”
为首那人呵斥道“四派联合发出的追缉令,还能有假?没见多少门派都派人过来围堵了吗?盯紧了,幻花宫的悬赏你们也看到了,不想要?”
“也难怪幻花宫下这么大血本,要说他们也真是够惨哪……”
沈清秋有心继续再听,那几人却越走越远,被人流冲隔,只得放弃。正琢磨着找个废宅歇歇脚,忽然腿上一重,低头,只见一名小童抱住了他的大腿。
这孩子慢慢仰起脸来,脸色苍白,像是营养不良,眼睛却又大又亮,就这么直直看着他,抱着他大腿不肯撒手。
沈清秋摸了摸他的头“你是谁家的?走散了?”
小孩儿点了点头,一开口,声音软软糯糯的“走散了。”
沈清秋弯腰,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是谁带你出来的?”
小朋友搂住她的脖子,抿了抿嘴“和师尊……”
沈清秋拍了拍软绵绵的小屁股,道“你们在哪儿走散的,记得吗?”
小童在她耳边嘻嘻笑道“记得。师尊亲自把我推下去的,怎么不记得?”
沈清秋猛地把手中之人抛了出去,刹那间,浑身的寒毛都直刺刺倒立起来。
整条街的人都在看着他。
戴着面具的,没戴面具的,都仿佛在瞬间静止了,屏住呼吸看着他。
戴着面具的,脸上鬼面狰狞可怖;而没戴面具的,则更让人}的慌——他们没有脸!
沈清秋刹那间第一反应就是把手按到修雅剑上,可立即反应过来,不能攻击!
身后,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师尊。”
幼年的洛冰河在他身后,幽幽地道“为什么不要我了。”
沈清秋果断不回头,拔腿就走!
这些无面之人脸都对着沈清秋的方向。
沈清秋径自猛冲。忽然,一只手截住了她的掌风。转头一看,十四岁的洛冰河牢牢把她的手腕攥住,脸上除了常年不散的瘀伤,都是满溢的忧郁。那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她,近在咫尺。
沈清秋甩了三次才甩脱,拨开人群继续往前跑。
可这条长街仿佛没有尽头,总也走不完。在道路两旁的小摊、嬉戏的无脸顽童与鬼面少女们出现了第二次后,沈清秋终于确定了,梦境里的这条街,是循环的。往前根本走不通!
沈清秋左右望望,闪到一间酒肆之前。
酒肆门前大红灯笼高挂,红光幽艳,木门却紧紧闭着。沈清秋拉开大门,才刚迈进去,身后两扇木门立即猛地自动摔上。
屋子里黑黝黝的,还有飕飕冷风流过,不像是置身一间酒肆,倒像是摸进了一个山洞。
这时,耳边浮起一阵怪异的响动。
沈清秋打个响指,指尖飞弹出去一枚火光,射向异动传来的地方。
火光将那地方的景象映照得无一余漏,他瞳孔顿时收缩成细小的一线。
柳清歌正手持乘鸾剑,倒转剑柄,往自己胸口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