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晨曦躺在病床上，望着窗外发呆。头发篷松地散在肩上，憔悴也难掩美貌。像个洋娃娃。幼吋自己与妹妹在外面种花，小手相牵，“姐姐，姐姐 。”自己大她4岁，从小这个妹妹就是自己的宝贝，宝宝更小，但终归不是一奶同胞。自从当姐姐后她像照顾自己洋娃娃一样对自己妹妹。她哭闹时和妈妈一起哄，什么好玩的全留给她。而命运在她10岁时发生转变。妈妈带两个女儿去玩，自己顺便采风。因为车程太长，自己和妈妈睡着了，结果倩儿被抱走了。妈妈当时的绝望，爸爸到公安局接人时，妈妈已然疯了，摔了所有画具。蓬头垢面，目光呆滞，丝毫不顾还有一个女儿要照顾。自己哭个不停也不理会，甚至爸爸抱她她像触电似的发疯。这种情况持续3年，只有自己才可以安慰她。这么多年妈妈性格变得和以前截然不同。她恨自己连孩子也保护不好。全家人过得不好，朝思暮想的倩儿竟会在乡下受如此虐待，自己还爱上了她的未婚夫，自己真该死！她使劲捶打自己的腿，泪水簌簌落下。

         天旗幽函把天赐接回家后，一句话也不说，这事谁也想不到。天旗陷入深深自责，舅舅舅妈他们的痛苦竟和自己家有关，好好的女儿，他只知道弟弟有未婚妻并亡故，但并没见过。这事换谁也不能平静，他都没脸安慰弟弟。妈妈带爸爸过来，“天旗没事，别怪天赐了，他没什么错的。我和你爸去一趟，天赐别担心。”幽函心里真是自责，难怪天旗那么生气。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妈妈和爸爸去舅舅家好久，舅舅明显苍老许多，多年来寻找女儿未果。甚少抱有希望，多少资产投入慈善行业，希望女儿一切都好，有人善待她。可当父母这样小心愿都实现不了。难为他愤怒，妈妈看他抚着倩儿的挂饰老泪纵横的样子也流下泪来，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也是自己亲侄女，如果倩儿在，还可以像小时候一样叫自己姑姑。她疼爱两侄女绝不比女儿少。“哥，说来倩儿也是与父母无缘。我们无论如何接孩子回家！还要顾好嫂子和小曦。”“我清楚，小妹，其实我不怨天赐，也不烦他。他对倩儿不错，可以了。”爸爸完全可以理解一个父亲的痛，以及女儿被欺辱骨子里的恨。“哥，你就是不原谅他也不要紧，关于拐卖孩子的人，我在查，放心。还有她养父母，虐待孩子的人我们一定把他们绳之以法！”舅舅看了爸爸一会儿，伸手紧紧握了妹夫的手。他感谢妹夫为孩子做的事。妈妈诧异了一下，没想到自己丈夫也会为侄女的事安排如此周密。她被他细心感动，爸爸在车上搂着妈妈的肩，知道她难过，“景轩，谢谢你！”“安晴，别这样说，我应该这样做。我是个父亲！”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安晴，我爱你！因为有你，我才有这一切，女儿才这样优秀。外面人他们笑我只爱自己老婆，其实只有我知道你为了家放弃多少，你的优秀我比不了，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只有你在我生命里无法取代。”妈妈泪如雨下，有他这话，自己这么多年付出值得。没有爱错人。

        晨曦在医院住了三天，一口饭没吃，她出现在天赐面前时，两人都吓坏了，都瘦一圈，眼晴红肿。她一身黑色风衣，连发卡都换作黑色水晶。她先开口：“天赐，我要接妹妹回家！可以带我去吗？”“好。”他们两个坐王家的车，后面跟着挖土动工的工人的车。整整半天工夫，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果然穷山恶水，晨曦越走心中越凄凉。作为姐姐，这是多残忍的事，都不能让爸妈过来，怕他们身体有个闪失。“妹妹，别怕，姐姐来了！”下车后连地面也是坑坑洼洼。在一片荒凉破败中，找到倩儿的坟。连像样的碑也没有，最简单不过的石碑，只有一张不知什么时候照的老照片。晨曦自从下车后一直恍恍惚惚，看到妹妹照片她半天不动。不可能，不会的。在她印象里妹妹总活蹦乱跳的，自己多少次梦见与她一起跑步，她做过的卷发在阳光下跳跃。那么爱美的她怎么成了一张照片？晨曦猛地扑了过去，紧紧抱住那堆土，好像妹妹像小吋候一样在她怀中。不论岁月如何变迁，姐妹的心可以穿越一切贴在一起。轻轻拂着她的照片，她即使穿最旧的衣服，没有任何装饰，可她的美丽可以看出来。“是我妹妹，倩儿，是姐姐！”天赐上前拉住她，但她拼命地推他，甚至用力打他。他没有一丝闪躲，任凭巴掌扇过。这是他欠姐妹两人的。晨曦终是停下了，“先让我和妹妹呆一下。”她无力坐着，他也颓坐在旁边。望着倩儿，他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竟大哭起来。

        记得她刚来自己家时，遍体鳞伤，她被养母像扔垃圾一样扔了过来，“去吧，丫头！别赖在我们家了！”她到自己身边后天天受惊吓过度。自己本来对她没有爱，但自己和母亲对她也备加关心，母亲记忆越来越差，她对母亲很好，喜欢在没事时跳舞。有一种乡下女孩没有的气质，也正是如此总挨养母的打，骂她小贱人。天赐后来教她自己爱的诗词，她喜欢依偎在他肩上，现在面对她，他只想到“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苏轼当年的痛自己经历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