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铃……铃铃铃……”
“喂?”
“十分钟后五楼512实验室见。”
“喔,哎怎么是……?喂?”
“挂的真是突然,话也不说完。”钱学武嘟囔了声,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窗外露出清淡的蓝光,“这才早上几点啊?”他打了哈欠,迅速穿衣洗漱出了
出门时正好看到陆衍正在按电梯,钱学武随意拍了下他肩膀“早啊,陆衍。”
“嗯,走吧。”
“哎,今早那个电话不是那…哎,你踩我脚干嘛?”
“不小心的。”
“喔,我跟你说啊,昨晚我想了下,你在这打算做…哎,你挤我干嘛,这里又没有别人。”
“有吗?我怎么没注意到。”
“陆衍啊,你是不是打针打傻了啊?”
“到了,出去吧。”陆衍说罢独自走出电梯。
“这里怎么没人啊?不是都来取药了吗?”钱学武环顾四周除了无尽的光影和紧闭的房门什么都没有。
陆衍走在前面,看到512的门牌标识便轻轻的用指骨关节敲了三声,伫立在门口不言不语。
很快门就留了道小缝,他们俩跻身而入。清晨的光洒在前方的玻璃上,远处初升的太阳温和的洒在实验柜上。
“夏乐,怎么了,那么早把我们喊来?”钱学武挠了挠脑袋,疑惑道“这会是取药时间吗?怎么没有别人。”
“你们昨天没有取血化验就打了针,今天要去抽血化验的时候肯定会被识破。”清瘦的夏乐此时穿着白大褂双手插口袋歪着头看他们。
“那现在该怎么办?”
“我可以拿两个废品的血当你们的交给他们,但抽血的戏你们还是要演过场的,我来给你们讲讲过去时该怎么表现,省得他们起疑。”
“嗯,那你说吧,我们听着。”钱学武拉着陆衍找了个椅子坐下,抬头看着他。
“这实验我们内部私下叫做沉梦实验,会让人身体逐渐失去自我控制能力,精神也会慢慢错乱,分不清自己是谁,也有案例提到可能会造成精神分裂的前兆。”
“拿健康的人做这种实验?这绿牧集团想做什么?!”钱学武大惊不由失声质问。
“……”陆衍静静的听着安静不语。
“想做什么?大概是想赚钱吧。”夏乐苦笑道“打了一针的人一般会有些面部僵硬,思维不是那么清晰,沟通时而会有断断续续,吃了药之后身体就会开始慢慢不听使唤的微微抖动了,等第二针下去头脑会更加迟钝,身体不好的会诱发原有疾病。”
“通常十五天后,人会出现行动缓慢,口齿不清,思维混乱的迹象。二十天后步行不稳需要人搀扶,身体会不自觉左右晃动,开始有报告称出现幻听和听不进别人说话的案例。而那三十来天的案例现在只躺在床上,不太清醒,据报告显示有幻听幻视和无故傻笑自言自语的情况。”夏乐说罢叹了口气。
“这剂量是不是被刻意加大了?”陆衍忽然开口问道。
“没错,这每日的剂量其实是增加了二十倍,恰好是药物中毒临界点前的剂量。”
“什么?二十倍?那针药是二十倍的给药的?”钱学武倒吸口气。
“确切的说,针是二十倍的给药,药片是四十倍的浓度。”夏乐看着他认真说道。“针是用于思维混乱,药片是用于行动不受控制,你们是两者混合给药。”
“所以这药物刻意被缩短的进程是因为他们有必要提前进行什么重要的事了。”陆衍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的说“这事我们得想办法另择渠道,光是做实验这条路以后肯定是死,根本不会有人撑到能成为他们内部员工的时刻。”
“内部员工只是个幌子,这栋大楼里没有什么实验者走的出这里。”
“但你能啊。”陆衍定定的看着他。
“我是可以,但是进门要刷专门门卡和指纹,你们也知道,这里电梯和大厅都有闭路监控。”
“啊?电梯里有摄像头?我都忘了这事了。”钱学武恍然大悟,又想起什么朝陆衍感激的看了一眼。
“我想这么大的实验室肯定会有石蜡和玻璃胶吧?”陆衍温和笑笑,看起来亲和力十足。
“你打算拿我的指纹模型和门卡出去?”夏乐愣了下想到他的目的。
“不用,我不拖你下水,过两天会有神偷过来帮忙,这些给她准备的。”陆衍摆了摆手道“你只要告诉我这里哪个跟我身形差不多的人权力最大就好。”
“这里权利最大的要数主医师和副总马经理了,不过主医师跟你身形跟你相差挺大,背影看倒跟钱学武有点像。副总马经理跟你身形差不多但他性格孤僻不易近人,想靠近他可能有点难度。”
“没事,这些好解决。不过,这里除了你以外,还有别的自己人吗?”
“有的,你们八楼的巡逻保安和保洁都有个,还有十五楼和十八楼的活动室也有安插各两个,另外有别的在暗处我也不太熟悉。”夏乐边说边看了眼手里的手表道“时间差不多了,你们下三楼去打针吧,我随后会过去做助手,表情装的僵硬点,说话结巴也没事。打完针就回你们的房间,等配药的电话通知。”
送他们出门后,夏乐从实验柜的冰箱里取出两瓶已打过针的血液和几片安眠药随手揣入兜里,推门准备下楼。忽然发现道苍白高瘦的熟悉身影正安静的伫立在门口,正与他的目光对上。
“呃,白衍?你怎么还没走啊?”
“我还有个请求想拜托你。”
“是昨天那个叫王睿的人吗?我知道,不会给他下药的。”
“是,也不是。他并不完全是自己人,所以很多事不便跟他多说。不用下药,但要趁没人给他下氧化亚氮,混点纯氧,十分之四的浓度,看上去也像是给过药的模样。”陆衍站在夏乐身前轻声说着,阳光遮掩着他的脸,看不清神情。
“你要给他下笑气?”
“是的,我想夏先生也不想我们的计划出现什么意外。也麻烦下钱副处去查查这个王睿的背景。”陆衍说罢转身离去。
夏乐愣在门口看着他悄然无息的背影,心里不由感慨‘这人真是做间谍的好手,刚来没两天就想出这样的计划,不愧是钱副处找来的人。’
“哎,陆衍,你刚刚去哪了,快去抽血,我刚抽完。”钱学武捂着手臂处的棉花,朝他小声说道。
“去了趟厕所,这就进去。”陆衍调整了下状态,板起表情推门进了实验室。
还是原先那个体检的地方,一个医生坐在那注视着他,他刻意放慢了些脚步走去。
“坐下来,伸出手臂。”
陆衍慢慢坐了下去,把苍白瘦削的手臂伸出来摆在玻璃桌子上。
医生从一旁取出一次性针头和橡胶皮套,绑住手腕,令他握紧后,用酒精棉球擦了擦他的胳膊。
“吱呀。”屋门再一次被打开,夏乐穿着白大褂和白色口罩快速走了进来,站在医生后面一动不动的等着。等到抽完血后,他上前拿走新抽的两瓶鲜红的血液去了后面的检测房。
“回去歇会,等十点再去五楼取药。”
陆衍又慢慢站起来走了出去。两人一路回房等给药电话通知。
陆衍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白云朵朵,舒适的微风扫着他额头上碎发,专注的思考着目前现状和未来计划。不知过了多久,想的乏了便开始犯困,迷糊间似乎做了个梦,梦里自己孤独一人站在山崖边缘吹着风,很迷茫的望着远方。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回头时却看到熟悉的面孔下满身是血,他心里一颤,想跑过去却迈不出腿,想喊出声但什么都说不出来。
“陆衍,陆衍?陆衍!喂!”
迷糊间陆衍感到耳边有人唤自己的声音越来越真切,不由努力睁开双眼,一双帅气刚毅的大脸正焦虑的看着自己。
“你总算醒了,我都喊你好久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忘了吗?”眼前的钱学武坐在他床上,指了指身侧大开的窗户。
“白天还是少爬窗,他们要是往上看就会发现你。”
“我也想走大门出来啊,可我出不去。”
“出不去?锁了吗?”陆衍皱了皱眉。“昨天我睡醒后开门是没什么问题的”
“那是因为你醒的太迟啊,我猜他们平日都有一定时间范围是锁着的。只有在允许出门时才会解锁,我昨晚醒的早想出门也是出不了,才想到爬窗户。”
“现在几点了?”
“我看看啊,八点四十。”
“估计电话也该快来了。你来这做什么?”
“啊,我来这是想…”钱学武忽然支支吾吾没再说下去。
“想什么?”
“……想在这休息会。”
“武哥,你自己的床不睡,来我这小床不嫌挤吗?”陆衍有些疑惑,随口调侃道“莫非你怕隔壁有人会跟你一样翻你窗?”
“……不,不是的。”钱学武脸色忽然一变,有点结巴。
“是怎么了?”陆衍觉察到他表情里的不自然便正色道。
“……其实,我那房间床后的墙一直都有人在敲…我烦的很。”
“敲你床后的墙?”
“是啊,昨晚太累睡着没有怎么留意,但梦里迷迷糊糊还是听到有人在不停的敲我身后的墙,早上我以为只是梦里的幻觉,哪知刚我回去准备睡那会,又开始敲我那墙,我真是烦的睡不着。”钱学武苦着张帅脸摇头叹气。
“按顺序来看,你的后面是我才对,但我在你前面的话,可能是我排位后的第二个,你有印象吗?”
“…我也记不得啊,当时在那等那么多人,我心思早飞了。”
“那今天电话通知时,你注意留意下你的隔壁,等他出来后你再出门,看究竟是什么人。”陆衍低头思量着。“你快回去吧,电话来了你得接,这也是他们抽查人是否在房的方式,不能小视。”
“好吧,那我就回去了,今天发现是谁得想办法让这人别敲了,真是搅的我睡都睡不好。”钱学武双手扒住窗沿,一脚飞蹬到窗户上,高大的身影遮住整个视野“走了,回头出门见。”
陆衍走到门前,试着转了下把手,可以按下却打不开,‘果真被锁住了。’
“铃铃铃……铃铃铃……”没一会电话铃声炸起。
“喂。”
“十分钟后,五楼513室集合。”
陆衍放下电话,到门前再扭了下把手,很顺利就打开了。
他正欲出门,刚好看到王睿也打开房门朝外走去,便叫上他一并出行。
“王睿,你早。”陆衍礼貌向他打了个招呼。
“早。”王睿面无表情朝他点了下头当做回应。
几扇房门从前后打开,慢慢走出面容呆滞的人,步履蹒跚的经过他们,扫眼望去,本是健康朝气的人却露出一副沉暮模样。
“今天跟我后面取药,表情装的僵硬些。”陆衍目视前方轻语。
“…”王睿孤身一人进入这实验室前并没有见过这般场面,听到身旁有人有心帮自己不受这药物控制,心里不由有一丝动容。
“哎,白衍。”陆衍忽然感到自己肩膀被拍了下。
“武哥,怎么样了?”
“哎,出来迟了一步没跟紧,你看那前面刚走过去的人。就是他。”
王睿听觉也好奇顺着钱学武的目光往前看去,只见一个看起来消瘦却仍能看出过去的健壮背影正摇摇晃晃随着人群走进电梯,面无表情的侧脸忽闪而过,一张一合间,这群人就这样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我怎么没见过这个人。”陆衍仔细回想了下昨天一同参与实验的同行者。
“是啊,我也没有这个人的印象。”钱学武望着空荡的电梯口拍了拍身边的陆衍“走了,不走要迟了。”
很快他们三人到了五楼的513室门口,那是一间很大的配药室,分为等待区和玻璃窗后的配药室,等待区站着两名身形壮实的保安正严肃的盯扫视屋内的人。远处几个身着白大褂带着口罩和白帽的人正在配药室里不停拿出药片和盛了白水的小纸杯放在给药口处,并亲眼看着实验者将药吞服,再允许离开。那些面容呆滞的人一个个安静的排队,前面人走了后面一个就跟上,只是队伍里总有些人在不由自主的晃动,看起来着实诡异和神经质。
钱学武一眼看到夏乐所在的队伍,抬首让陆衍跟上,后者也不动声色的拉着王睿跟在后面。三人也同着队伍里的人默默的等候着,直到眼前熟悉的身影伸出手,把药片轻轻放在手里按了按。三人都心领神会的将药片吞下,再转身离开。
“等等,你们三个,停下。”门前一个保安突然冷冷叫住了他们。
“……”陆衍心里一惊但仍慢慢回过头,装作面无表情的看过去。
“你们的日程表忘记拿了。”那名保安从身旁摆放宣传单的地方随手抽出三张,顺手塞给陆衍他们,又挥挥手不再理会继续扫视周围。
他们也不回声,上楼后与王睿单方面告了别,看着他进了房关上门,钱学武心领神会的进入陆衍的房间,一屁股坐在床里,陆衍则细心的把窗户关上。
“哎,还是你的床睡得舒服啊,不然我们俩换换?”钱学武毫不客气的大字型躺下。
“你看看这张日程表的背面。”陆衍假装听不见的把手里对折的单子丢给他。
钱学武一把捏住半空飘荡的单子,打开翻向背面念出了声“20?20什么?也没别的字啊?”他反复翻看这日程表,又掏出裤子口袋里自己的日程表,往背后翻了下却是什么都没有。
“20楼,那个保安想让我们去20楼。”陆衍接口道“你再看看这日程表。”
“看了啊?明天打针后天吃药,上午除去实验室不许出门,中午晚上去2楼吃饭,然后坐电梯到15到18楼自由活动,十点各自回房休息啊。”钱学武盯着日程表念叨道。
“最下面一行。”
“如有前往规定要求之外的地方,后果严重请自负?”
“嗯。”
“哎,陆衍,会不会是你看错啊?说不定只是别人没注意的涂鸦,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我刚拿手里时,也这样猜测过,但你看这字迹连笔潦草,笔压透背,说明这是在顶着压力很紧急的情况下站着弯腰快速写成的。”陆衍站在墙边,朝窗外望了望“今天下午我去看看。”
“你要去?我还不放心你一个人呢,我跟你一块去。”钱学武猛地把日程表拍在床上。“不过万一是圈套呢?夏乐也没提有这人啊。”
“这里是囚笼,想要突破就不能做只温顺的笼中鸟。”陆衍看着楼下独自行走的白衣T恤男说“这里必须得靠我们自己走出去。”
“要不问问这层的巡逻保安或保洁,不是都有个自己人吗?去问问看二十楼是什么地方。”
“嗯,在我们去之前,是得找个人问问看情况才行。”陆衍转过身看向仰躺在床中央的人道“你不是看到你隔壁的那个人了吗?他情况怎么样。”
“我没见过他啊,看他脚步和精神状态也不像是这两天才来的,倒像是来了有段时间的人。”
“我记得夏乐之前有说过,打过药通常十五天后,人会出现口齿不清,思维混乱。二十天后步行不稳需要人搀扶,身体会不自觉左右晃动。估计你隔壁打药也有两周多了。”陆衍皱了皱眉道“但你记得昨晚的李唯一吗?他来的也没几天,怎么也有二十天的症状。”
“是啊,我见到他背影的时候,也有不自觉的晃动,过去的他还总来我这蹭饭吃,跟我们聊这聊那的。”钱学武望着天花板陷入沉思“他爸走了之后,我后来出任务在楼上蹲点时好几个晚上都看到过他,他一个人围着公园跑圈,从六点跑到十点,除了跑累了歇会我就没看他做别的事。”
“……”陆衍沉默的看着他。
“当我任务结束后,我下来问他在做什么,他说他也不知道,就觉得家里太空了待不下去,出来跑跑能忘记些事,老找我们也觉得不好。”钱学武盯着天花板上的中央空调喃喃自语“然后他就来了这里了,你说,他怎么能来这吃人的地方?”
“我们中午吃饭时去找他吧,既然都在同一座牢笼里了。”陆衍把头扭向日上三竿的天空,白云飘浮空中看上去自由又十分笨重。
“嗯,去问问他。”
“在此之前,我们得找下这里的巡逻保安。”
“对。”钱学武腾地坐了起来红着眼睛看他“我们不能出去,怎么找啊?”
“电话上有楼层紧急呼叫按钮,你回房后,就说隔壁吵你休息。”
“可是,万一他现在睡着了不吵了怎么办啊?”钱学武挠了挠被自己睡弯下去的刺猬头发。
“不会的,吃了药应该闹得更凶,这药效就是为了让他们不由自主的动作的。现在说,反而是最好的时机。”
“那万一来的保安不是我们的人呢?”
“那就排除了一个不是自己人的对象。”陆衍瞥了眼他淡淡说道“这种事你应该比我经验丰富,来这怎么反而迟钝了。”
“陆衍,不怕你笑话,我过去出任务时,都是独自行动或跟不熟悉的同伴一起行动,我心里没有负担。但是你不一样,我一想着你跟我一块过着这种危险的生活,我会不自觉想保护你,但你在这好像更自信,我反而傻了。”钱学武用手指搓了搓鼻子,不自然的讪笑道。
“说实话。”陆衍看着他的小动作挑了挑眉。
“哎,又被你看出来了。”钱学武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小时候就讨厌打针吃药,看着医生护士就害怕,一到这种地方我就怂了。”
“那还保护我?”陆衍板住脸故作严肃的问他。
“那肯定要保护你,这世上除了学文就是你跟我最亲,我可不能让你们受伤。”钱学武握紧拳头坚定的说道。
“行了,知道了,学文也不会让我们在这地方受伤的,抓紧回去打电话。顺利中午开门后再聊。”说罢陆衍独自轻笑了声,打开窗户朝他招了招手。
“那我去鉴定下这儿的保安。”一个黑影窜过,大开的窗户被钱学武的身形占满,清风吹拂而过,橙色外衣轻悠悠的浮扬着,阳光下嘴角弯弯露出痞笑,“走了。”
大街散落着三三两两的人在路上行走,时不时汽车也川流而过,‘但总觉得还缺点什么,是什么呢。’宋忆随意走在街头,眼睛不停往周围张望着,‘房子没问题,车没问题,道路也没有问题。哎,想起来了。’她立在一家餐饮店前望着一道白色的封条粘在一家挂着儿童笑脸的童装卷帘门上飘荡,‘这里好多店都关门了。’
她顿了顿,伸头往前望去,还是有很多沿街的店铺门是关着的,在这太阳高升的初夏街头看起来是那么萧瑟。
‘好不容易有了身份证能出来放松逛逛街的,这什么都没有还逛什么啊。’宋忆嘀咕了下‘幸亏这几天的菜都还剩着不少,不然我也找不到那非转基因的菜地,岂不是会饿死。’
‘不然找个商场看看衣服吧,这都夏天了去买条裙子。’她转身准备找不远处的商场,忽然眼前站了一个人。
“宋小姐,真巧,又遇到你了呢。”
宋忆定睛一看,眼前那身着得体黄色连衣裙的王太太正牵着孩子冲着她亲切的笑着,一手被牵的小男孩则焦躁的四处张望,眼神里流露着深深的不安和焦虑。
“啊,王太太,你好,你最近怎么样啊?”
“挺好的啊。带小伟出来散步,前两天他一直犯困,精神不好,今天带他出来随便走走。”
“喔,小伟今天出来时有没有听你妈妈的话啊?”宋忆看这小孩心情不太好便蹲下想逗逗他。
“……”不及半人高的小伟忽的转过焦虑的目光,紧紧的拽住她的手指,嘴里急急的想说什么却像说不出来话般毫无声息。
宋忆看着他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自己不觉有些奇怪,便疑惑的抬头向上方的王太太说:“小伟的嗓子是怎…么了?”
抬头间却看到王太太正用打量物品的眼神冷冷的看着自己,惊得她顿感寒意炸起。
“小伟他啊,就是想吃冰淇淋,这大早上的怎么能吃太冷的东西呢,我不让他吃他就跟我闹脾气,没什么事的。”王太太又转换了副温顺悠闲的面孔,朝她笑吟吟的说道“我先带他去散步啊,回头你来我家坐坐,给你做点好吃的。”
“好的,谢谢王太太,那你们慢走。”宋忆站了起来看着他们拉着手一步步离开,忽然觉得这对母子关系有些奇怪。‘兴许是自己因为视角原因看错了吧,王太太看上去那么亲切随和,怎么会那副眼神呢,看来我还是太久没出来,都不懂得识人了。’心想罢的她也没了逛商场的心思,还是打定主意回现在的住所。
回去中途宋忆路过街角看到衣着褴褛的流浪汉趴在垃圾桶旁似乎想找什么,素来善良的她看着这眼前落魄的流浪者不由产生怜悯,考虑到自己回去也没有什么事可做,犹豫了番还是悄悄走上前去,看着眼前伏在脚底下粘结油腻蓬头垢面的流浪汉,正用蹭着污垢黑泥的双手正四处摸索。
‘在找什么?’她心里疑惑着望着他面前的路面,扫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垃圾桶也像被翻过,零散落着些熏鼻的垃圾。
“呜,没有了。”脚底传来含混不清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哽咽。“没有了。”
“呃,老伯伯,你在找什么?”宋忆稳了稳心里的担忧情绪开口道。
“呜,没有了。”脚底的流浪汉还在匍匐四处摸索着,眼睛也紧紧盯向手下的路面,认真的寻找着。
“老伯伯,你在找什么?要不我帮你一起找找?”她试探的再一次询问道。
“我找我的儿啊,我的小儿子找不见了呜呜。”脚底的流浪汉忽然停住动作,只是撑着手对着地呜咽。
“你的儿子?”宋忆看着他伏在地上找个活人不禁对他的精神产生怀疑。
“我的儿啊,才一转身就不见了呜呜呜。”
‘自己孩子丢了难免会精神崩溃吧,可我的身份又不方便带他去警局登记。’她心里纠结着问道“老伯伯,我陪你到警察局附近,你自己去报个案吧?”
“我不去,我不去,我就要在这找我的儿子,他就在这里丢了的,我就要在这找我儿子。”流浪汉固执的摇了摇头,又无力的垂下去。“他还小,哪能跑的远呢,肯定就在附近,找找就能见到了。”
“你的孩子,多大了呢?”
“快八岁了,得半人高了,可懂事了,以前从来没跑离过我。”流浪汉提到孩子忽然抬起头,跪着看向她,眼里含着泪,五官仿佛都扭曲在一起。宋忆看的不由心里一惊,‘好年轻!还以为四五十的人,看起来也才三十多岁的模样,怎么会这样?’
“求求你,帮我找找他吧,我找了好久了,我怎么都找不到啊。”那个衣着褴褛的流浪汉朝她跪着磕了几个头,言语悲戚绝望。
“啊,不用这样。我知道了,我会帮你留意的。”宋忆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想过去扶住他又被他肮脏的衣服硬生生立在原地没动,只是嘴里连忙安慰道“放心,我看到一定会告诉你的。”
“谢谢,谢谢,谢谢啊。”流浪汉连忙又激动的磕了几个头。
“那个,请问你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啊?”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叫赵伟明,我那八岁的儿子叫赵伟明。我叫赵勇亮,求你了,帮我找到他。”流浪汉猛地把头抬起来,盯着她的眼睛说着。
“嗯,好的,我会的。我会替你找找看的。”宋忆看着他疲惫而又脏兮兮的脸上有着一副看起来熟悉的五官和神情,有些似曾相识的错觉。
“谢谢,谢谢你,谢谢你了。”边说着那蓬头垢面的人又一次低下头朝她磕去。
“不用谢,不用谢,我家里还有事,那我就先走了。”宋忆摆手推脱着眼前人的好意,脑海里忽然想起了一张脸令她很不安,借故离开了现场跑回了家。
“咚…咚…咚…咚…咚…”
‘敲那么长时间都不嫌累。’钱学武轻巧落入房内,不出半点声息。隔壁果然还在敲击自己床前的墙,发出节奏的咚咚声。
他伸手向电话探去打算找保安来,忽然听闻隔壁的敲击声里还含糊着别的声音,不由好奇附耳听去。
“……救……救我……救……救…我。”
‘……救救我?’钱学武在心里重复了遍,心里对隔壁的人感到一丝惋惜。‘在这里被人做这种实验也一定会发疯想死吧。’
“……救……救…我……求…救救…我。”
‘我让保安过来替你看看吧。’钱学武正欲按下楼层的联系键,忽然还是停住了。‘万一保安不是自己人,隔壁的人岂不是会折磨的更惨。’’
‘可现在去隔壁查看的话又会暴露自己的踪影。’他反复思量着还是决定赌一把打了电话,没多久,房门被重重的敲响。
“刚刚是你打电话的吧?”一名身着保安服的中年大汉在门口,阴冷的眼神看着他,右手自然垂下按在腰边的黑色电击棒上,旁边系着一串钥匙链。
“是,隔壁,有些吵。”钱学武模仿着吃过药的症状朝他说道。
“隔壁有些吵?我怎么没听见呢?!”门口的保安忽然抬高声音居高临下的盯着他不怀好意的说道。“是不是你脑子糊涂了?”
“……”钱学武立马看出眼前的保安是经常施暴的角色,识趣的闭了嘴。
“说啊?怎么不说了呢?”保安盯着他支吾的脸,轻轻抓住手里的电击棒准备踏入他房内。
‘倒霉,看来叫错了人,今天是难免要被打了。’钱学武心里懊恼。
“看来还挺怂啊,呵呵,我来替你检查下怎么样?”保安向他皮笑肉不笑的说着,一手扶住房门,一手已抽出电击棒在前进的脚边晃动,正欲关门。
钱学武回避他的眼神谨慎的向后退着,打算找个不容易施展拳脚的地方躲起来,隔壁也不知何时停止了敲击的声息。
“二龙,这是什么事啊?”远处传来个陌生的喊声。
眼前的人停住了手里动作,转头望去。一个剑眉虎眼相貌堂堂的男人踏着沉稳的步伐走来,身着黑装保安服,看起来像是小头头。
“魏队长,我听到这人报告说房间太吵,我来看看。”眼前的大汉看着他像换了副嘴脸,用讨好的眼神看着面露严肃的人。
‘这人来的倒是来得及时,那身板估计常练过。’钱学武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
“今天上午是你休息时间,我来吧。”魏队长口气冷淡的看着这位朝自己谄笑的大汉。
“好,好的。那魏队长您辛苦了,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叫我。”说罢刚刚试图耀武扬威的保安还保持着谄媚的笑微驼着腰一路退到门前,转身就飞快离开了。
魏队长走到门前静静等了一会,又把房门关上,阔步的走到钱学武面前认真问道“你是金武?或者说,钱学武?”
“是的,正是我。”钱学武看他的步伐正如一名合格的受训军人模样,不由放心下来向他说道“感谢魏队长今天及时救助。”
“幸好我今天也在附近巡逻,不然听不到这边的响声,过来一看才发现是你的房间。”魏队长摆了摆自己粗糙的大手又道,“这里是不是还有个叫白衍的人?”
“对,白衍正是跟我一起来的兄弟,就住在我隔壁。”钱学武朝窗户方向的墙指去。
“嗯,我知道了。”魏队长看着一方安静的白墙若有所思“你今天叫保安来是为了什么事?”
“其实是因为我床那的隔壁有人老敲我墙。”钱学武又朝自己床那努了努嘴。
魏队长朝床前探去,隔壁又传来有节奏的阵阵咚咚声,在安静的房里显得十分清晰。
“……救……救…我…………救…救……我。”仔细聆听就连含糊的求救声都变得明显起来。
魏队长的剑眉渐渐皱起,顿了顿一言不发起身出门准备去隔壁的房间。钱学武也好奇的跟着上去。
‘明明跟自己一样的房间,却像踏入了不同的世界。’这是钱学武见到打开房门后的感想。
屋内寥寥无几的家居里站着一个呆滞赤膊上衣,头发凌乱的男人,他正用双手不停砸着墙,头抵在墙前低喃着。“…救……救…我……”
‘这人,是不是疯了。’钱学武看着他双手上青紫不一的伤痕和墙上浅浅的暗色血迹。‘也不懂去砸大门,砸我睡的墙干什么。’
魏队长走到那个赤膊的人身前,一个快速伸手擒拿控制住后,将他压在床上,又用另一只手把旁边散落的衣服打个圈,将他两只手背着绑起。
“这样才好说话。”魏队长看着床上依然喃喃自语抖动的人向旁边的钱学武解释道。
“他,这不是唯一这样的?”钱学武惊疑道。
“不是,很多打了十五天之后都这样。”魏队长深叹了口气“有时清醒有时不清醒。”
“那现在这是清醒还是不清醒的?”
“清醒的。正是因为清醒才想救命。”
“那他们就不能要求出去?”
“来了这里,想出去只有死。”魏队长眼神黯了黯,‘不然他也不会让我们那么多人看着你们俩。’
“那就是求死不能,求死不得了?”钱学武绕到床的另一边弯腰看着面容枯槁神色呆滞,眼神却透着悲凉绝望的人,细看身上还有不少被踢打留下的青淤疤痕。“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减轻他们的痛苦?”
“…救……救……我…求……你………救…救……我。”那个人嘴里还在咕囔着,但明显变得急促和哽咽。“…救…救……我……杀……了…我……”话语间呆滞面容下泛红的眼角竟滚下滴滴泪珠。
钱学武虽见多了生死时刻,但看到眼前的人如此绝望痛苦还是感到阵阵悲伤又开口道。“他们是,没救了吗?”
“没救了,这种药本来就用来混乱他们的思维和行动的,有解药能压制却不能从根本解决。”
“先压制了以后再研究解药可行吗?”钱学武明知道答案还是不死心的问道。
“…这里的人,活到一个月后就差不多了。”魏队长低沉的说着。
“就没有办法了吗?”
“……走吧,先去你房间。”魏队长不等他回应什么首先大步走了出去。
钱学武也跟上前,回头望了眼双手被反绑狼狈躺在床上,面容呆滞却红着眼不停落泪的男人,心里默默记住了这副画面,轻轻关上了门。
“哎,等等。”钱学武忽然拉住正欲刷卡开门的他,“去我隔壁。”说罢率先向前走了过去。
“……”
“……你好。”正立在窗前深思的陆衍忽然听到背后房门被打开,看着钱学武身后站了个看起来更魁梧的黑衣保安,心里不由放心了些,朝他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你就是……白衍?”魏队长看着前面站在阳光里苍白瘦削又看似温和纯良的人,怎么也没把他的形象跟之前电话到他保安室,低沉说着自己隔壁要杀人的角色联系在一起。
“有话这里说,他能给帮忙出出主意。白衍,这是魏队长。”钱学武随手关了门,向陆衍介绍着,走到床前时刚打算坐下,忽然想到那个被捆绑在床上泪流的男人还是停住了。
“之前听到隔壁传来高喊的声音,情急之下打了电话,希望魏队长能理解。”陆衍朝魏队长不卑不亢的解释道。
“嗯,没事。幸亏及时赶到,不然被王二龙打了还是会疼上几天的。”魏队长也应和的说着,心里却想“你明是在二龙喊之前就给我保安室打电话,我在巡逻保安室前正好看到二龙走开。过来后还拿要死人的理由令我开不了疑问的口,真是人不可貌相。”
“那武哥,你房间的墙壁有找到什么原因吗?”陆衍觉察到眼前魏队长的疑虑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而问向钱学武。
“是有人在敲,现在已经被绑起来放床上了。”钱学武靠在墙前低着头漫无目的看着地板。
“嗯,但绑只能一时,晚上还会继续吧?”陆衍沉思。
“这个不用担心,我们有为这群人专门准备的束博衣,如果他频繁影响到你们会给他穿上。”魏队长也同钱学武一并靠在墙边。
“这样就解决了。不过,不知魏队长在这里有没有听过叫李唯一的人?”
“李唯一?这个人,我知道。”魏队长转了转眼球“你们来之前的晚上独自去了20楼,结果被楼层主管发现,送到秘密审讯室,出来就这样了。”
“这里还有审讯室?”钱学武疑道“这不是实验所提供的住所吗?”
“嗯,这里地下负三层有与总部大厦相连的通道,也有专门处理些集团内部人员问题的秘密审讯室。”
“魏队长看来对这栋大楼很了解,有都去过?”陆衍试探的问道。
“我才来一个多月,也不是很熟,基本工作范围内都去过,这里负三层的通道我只去过两次。”魏队长原本想有所保留的回答,想起钱副处下达的命令还是尽可能的配合他们“一楼是会客大厅与多功能厅,我想你们应该去过,二楼是食堂,,三楼到五楼是实验室,六楼是我们巡逻保安,后勤,监控室,七楼到十二楼是你们做实验的人住所,十三楼到十四楼是做实验的临床手术室,十五楼到十八楼是自由活动室,而这十九楼和二十楼,其实我也没有上去过。”
‘十九楼和二十楼就连巡逻队长也进去不了吗?看来这两层应该是有集团内部的人专门把守的。’陆衍暗地里想了想这期间的关联。
“魏队长,实不相瞒,我们也打算去趟二十楼,你有听说过那里是做什么的吗?”钱学武压不住自己心里的好奇和疑惑朝问去。
“二十楼?听说那里是集团内部高层员工才能进入的地方,进去要刷指定的门卡才能上去。具体做什么,我还不知道。”魏队长盯着地面思考道“不过,我认识个人,他能自由进出这二十楼。”
“是谁?”
“嗯,这人现在不在元城,等来了我向你们引荐下。在此之前,先别去二十楼。”
“那魏队长能跟我们说说这秘密审讯室是怎么回事吗?”陆衍看着他说道。
“这秘密审讯室正如之前所说,是专门处理绿牧集团内部犯错员工的地方,这里的员工受宗教保护,不受元城管辖,所以一旦出了什么事都会私下解决。而解决方式上都不太人道,特别是对外姓人。我上次押人进去时远远看到还有不少刑具和铁笼,所以你们行动时多少还是注意点,去了那里可就九死一生了。”
‘那李唯一在里面经历了什么?难道被吞服大量药物?’陆衍心里思量着,开口道“审讯室是什么人在负责?”
“通常是总部里高级领导层的人轮流值班,我们暂时渗透不进去,我也没有见过他们。”
‘莫非他们内部有隔阂?’陆衍想起钱学文当晚说的话,心生一念。
“那李唯一怎么还能那么快被放出来?”钱学武疑惑道。
“或许是因为他还没有看到什么秘密,也可能是因为他身体状态不错就这样废弃一个完美的实验者,他们也舍不得。”陆衍沉吟着思考“这说明有领导层的人真的是想实验顺利成功的。”
‘这小子看出问题的本质了。’魏队长听闻话语,朝陆衍认真看了一眼开口道“是的,这人刚进入二十楼就被发现拦下,恰好什么都没看到,一开始看到他时也注意到他有平日锻练的底子。”
“那他现在精神状态怎么样?”钱学武想起隔壁的人急切的问道。
“……”魏队长看着地板低头不语。
“我们只有抓紧了解到这实验秘密才能想办法救他们,况且按这里的实验进展来看,不被暴露前我们只有十五天左右的时间。”陆衍开口道。
接着陆衍顺着魏队长提到的事把现状一步步的分析,说到关键处则用手指在床单上划出示意图,魏队长及时补充内容,钱学武时而插入疑问,渐渐完善了这栋大楼的基本情况,期间也让魏队长对他刮目相看,暗暗赞许。
忽然魏队长腰间传来滴滴的对讲机声,他拿起回应了句“收到”就放下大步往门口走去,头也不回朝他们俩说道“快到中午吃饭的点,我要去巡逻了,你们俩不要去二楼吃,等我巡逻完我会带饭过来。”说罢便离开了。
“我可是两天没吃饭了。”钱学武听闻一屁股坐到床上发呆“站都站累了。”
“你隔壁的情况很不好?”
“很不好,在这里呆久人都要疯了。你没看到,那人的眼神真是绝望。”
“所以我们才得尽快调查好这里的情况,汇报给学文,让他给收拾这里的烂摊子。’”
“嗯。”
“我们一会去找王睿到二楼。”
“魏队不是说别吃那食堂吗?”钱学武疑道。
“别吃不代表别去,我们只是去看看。”
“那王睿呢?”
“看他自己,想吃我们也不陪着。”陆衍走到窗前朝外望了望,眉头皱起。
“那我先走了。”钱学武起身伸了伸腰。
“你就在这待着。”
钱学武听罢也不言语,顺势朝后一躺,压在床上颤了颤。
“下面走动的人有点多,迟些门开了,我们分开出去。”陆衍转身眼睛却看向床。
“哎?陆衍你老看我干什么?我衣服上有什么东西?”钱学武看到陆衍直直的眼光看着自己不禁疑道。
陆衍也不答话,只是打量着床边,静静从床的左边绕道右边,又从左边绕到右边。最后在床靠窗沿的一边蹲下,伸手朝床下敲了敲。
“怎么了?”钱学武跳下床,学着他蹲下看着床沿。
“帮我把床板掀过来,就从这凹下去的木头缝那。”陆衍用骨节分明的手顺着木板的边缘按了按,“这里。”
“这有什么特别的?”
“先掀了再说。”
“哦。”钱学武摸到凹下去的木头缝,起身一个借力便高抬起床板,霎时灰烟扬起,眼前露出一片覆满浮尘的空地。
“往左边放下,把床板右边的木板从中间敲碎三个。”陆衍盯着床板说道。
“陆衍啊,你这是打算把我以后藏这里面吗?”钱学武一下子猜到他的意图,把上衣脱了弯腰小心包裹在右边木板上。
“总会用到的。”陆衍不置可否。
“你这爱到处挖洞藏东西的偏好到哪里都改不了。”钱学武低头嘀咕着,右手突然发力朝床板砍去,又用衣服裹住另一边再次快速用力压下,一块手臂长的木板被悄无声息的取了出来。“陆衍,干脆叫你陆鼹鼠好了,多形象。”
“我看过两天宋忆也快来了,改天应该向她多提提你过去的‘光荣事迹’。”陆衍也不恼,只是话语里故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
“哎,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别乱说啊。”钱学武转眼间又劈掉一块木板。
“我也是开玩笑,你快点,不早了。”陆衍听到了门外开始有门被打开的声音。
“已经好了。”钱学武比划了下自己的身形,满意的点了点头。
“木板丢里面。”陆衍走到床的左边,把床板推回原位。
钱学武做完后拿出皱巴巴的外衣抖了抖,随意套在身上。
陆衍眼尖看到地下洒落的木屑,弯腰一个个拾起,又顺手朝窗外扔去。
“你先出去,看到王睿带到二楼,我以后跟你们集合。”
钱学武随口应了声,开门留缝往外张望,发现没人注意到自己就走了出去。正好看到王睿准备随人群下楼,随口抬头喊去。
“哎,王睿。”
王睿看到他后只是朝他看了看并没有回应。
钱学武若无其事的靠近他道“走,一起下去。”
“白衍没跟你一起来?”
“等到了下面总会碰到的。”
“……”两人相顾无话。
电梯到了二楼停住了,放眼望去是由酒店餐厅改造的食堂,桌椅也从分隔的距离拉近并排放。一排自助餐般的地方摆满了食物,人群可以拿盘自取菜,附近不远处还站着几个保安模样的人四处张望。
王睿瞧了瞧周围的取餐点,径自走过去等着人群后面排队。
而钱学武站在原地眼馋的看着别人手里端着的菜盘,肚子里不由咕咕作响。‘这陆衍怎么还没来,我都两天没吃饭了。’
“武哥。”身后是熟悉的温和声响。
“那王睿去前面排队了,我们去看看?”钱学武把目光盯向取餐处的热菜,咽了咽口水。
“走,去看看。”陆衍扫视了圈大堂,率先迈步走向人群,钱学武也一并跟上,三步两步走到陆衍前面,排起了队。
“哎,你看这红烧鸡翅,好大一个,肯定好吃。你再看这鲫鱼,闻闻,糖醋的。还有那土豆牛肉,啧,给那么多量。”钱学武眼睛放光盯着前面的食物,嘴里兴奋的说着,手里顺势准备拿个餐盘。
“别拿。”陆衍拦住了他道“只能看,不能吃。”
“大哥,我两天没吃饭了,就上次在你家吃饱了一顿,那营养早消化掉了。”钱学武试图卖惨求同情。
“等会回去吃,魏队说的消息不会错,忍着。”陆衍看着眼前的食物觉得虽然看似美味诱人,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协调,也只是随口提了句“十有八九是转基因的。”
“转基因也不会一次吃死人啊,你看看这炖羊肉,这味儿真香。”钱学武紧盯着冒着热气的肉不禁流下口水。
“走,去前面找王睿。”陆衍看着眼前的食物预感不对劲,皱了皱眉,拉住他准备伸出去的手。
“噢。”钱学武咽下口水,正了正心神,努力把头扭开。
“王睿。”陆衍从落座的背影里看到一个独坐在角落旁身边放了很多菜的年轻人,与钱学武走过去轻声喊道。
“怎么?你们不吃?”王睿看到前面两人两手空空坐在他面前不由疑道。
钱学武正欲开口,却被陆衍抢了先。
“我们马上要去实验室去验血,要求空腹,只能回来再吃了。”陆衍看着他桌上的菜说笑道“这菜看的我都饿了,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王睿听闻并未多想,举筷拾起大块牛肉就往嘴里送去。
“怎么样?好吃?”钱学武盯着他嚼动的嘴,咽下口水迫不及待的问道。
“嗯,挺好吃的。比我之前在外面做得好吃。”王睿略带惊喜的回道,手里不由自主用筷子又拾起一块往嘴里送去。
陆衍静静的看着他的表情,开口道“看这酸菜鱼做的也不错,不知尝起来味道好不好。”
王睿闻言把筷子戳向鱼肉飞快往嘴里送去,又是满意的点头,埋头吃着不多言语。
钱学武一脸羡慕的看着他不断的举筷朝向各个菜里奋力解决着,陆衍也不声不响看了会后开口道“那我们先去了,你继续吃,我们下午在十八楼见吧。”
王睿抬头看他们俩饥肠辘辘还在看着他吃饭,不觉有些不好意思,忙开口道“一定一定,下午十八楼见。”
陆衍点了点头,起身跟钱学武离开出了门。
“哎,我肚子真是要饿死了。”出了门钱学武摸了摸肚子垂首叹气。
“上去吃,魏队差不多快来了。”陆衍肚子也不自觉的响起来。
“嘿嘿,我以为你在一旁看着都不饿,明明跟我同样两天没吃,你怎么耐得住的?”
“我觉得那菜有问题,饿死总比莫名其妙被害死强。”陆衍伸手按了上行的电梯,这会人群都进餐厅吃饭,一时门口空荡荡的,“先回去再说。”
等两人进了陆衍房间没多久,大门就再一次被敲起。
钱学武耳朵一动,飞速蹿向门口,把门大开。正是魏队长提着两个食盒惊异的看着他。
“魏队辛苦,我来拿吧。”钱学武笑脸看着他,伸手把食盒拿去,又飞速转回床边,抽出一盒递给陆衍。
“怕你们饿坏了,我多带了点饭。”魏队长走向前说道。
“谢谢魏队!”钱学武蹲在床边头也不抬,只是把塑料饭盒拆开,露出里面热腾腾的饭菜“真香。”他情不自禁的多吸了两口鼻子,拿起筷子食指大动。
陆衍拆开看到里面装的荤素搭配心觉这魏队还是细心的人,也朝他道了谢,拾起筷子想起什么又问道“魏队刚巡逻完也还没吃饭吧?”
“我一会回六楼吃。”魏队长靠着墙朝他们笑笑。
“那二楼的食堂有什么问题,是转基因的缘故?”陆衍坐在床上边吃边问他。
“转基因只是其中的问题,另一个问题是饭菜其实是来自实验室同厨师研究的科研成果。”魏队长口气渐渐变得严肃“那些菜里都真真正正的含有药物和轻微的毒素。实验室也经常搞些新品种混在菜里,看起来好吃到停不下来也是通过诱食剂令人不由自主的进食这些试验品。”
钱学武只在听着,嘴里还在狼吞虎咽。
“那些菜,我下楼看过,不太像生长正常的样子,肉质纹路也不大对劲。”陆衍举起手里的冒着热气鸡肉,心里思量着说道。
“是的,那些菜用的是药物废渣下的水浇灌的,而肉则打了他们自主研发的药剂,烧过的菜卖相很好,只是我见过一次没来及处理的肉,形状和色泽都是不正常的。”魏队长顿了顿“所以你们今后也别吃那食堂里的东西,我会给你们带内部人员专用的干净饭菜。”
“吃了那些菜的后果会怎么样?”
“嗯,我这没有特别观察,但听实验室里的人闲聊时提到,会让他们逐渐产生幻觉幻听幻视,不再认识自己是谁。”
“这岂不是跟那实验的药物后期效果相同了?”
“没错,是有打算让他们提早出现幻觉幻听的计划,所以给他们送去的菜也是不断换着药物来给的。”
“那他们不跟小白鼠一样?都不知道?”钱学武意犹未尽的刮了刮食盒旁的剩饭,又随口说道。“还以为会在吃的方面把我们当人看留条活路,起码还是给他们卖命做实验的人,竟然能压榨到这种地步。”
“这种事是不会对外公布的,况且他们目前已经被药打的精神思维都差了,不会多想。”
“幸亏这害人的东西只流在这栋楼里,要是传到外面可就天下大乱了。”钱学武放下食盒,打了个嗝随口一说。却引起身旁陆衍的眉头悄悄皱起,而魏队也神色变得更加严肃。
“总之,你们别吃这地方给你们的一切东西,虽然是免费,但却是拿你们命做抵偿的。”魏队动了动准备出门。
“魏队,能劳烦你件事吗?”陆衍也吃的差不多了,抬头向他看去。
“什么事?”
“五楼有个叫夏乐的人,是自己人,我想你跟他说声下午带着东西到18楼,如果他不方便,也要劳烦魏队把他手里的东西给我。”
“好,我这就去找他。”魏队长说话间已收好两个空食盒,拎着走出大门。
“哎,你让他给带的是什么东西啊?”钱学武吃饱喝足躺在床上开口道。
“自然是能帮的上我们的东西。”
“哦,那我不管了,我先在这睡会。”
“…你不是自己有床吗?”
“………”钱学武合着眼毫无预兆的睡着了。
陆衍望着窗外正直射着的太阳,却没有什么人在地面走着,思绪不由飘远。
‘十八楼的活动室分为好几处的单独房间,分别有各个锻炼人的反应能力和体质的体育项目,也会专门的棋牌室和宗教专用小型祈祷室。这些地方安排了各个摄像头,想要避开这些摄像头的地方,魏队提到宗教祈祷室是有处死角的,倒是可以利用一番。’陆衍思考着又从桌子上拿出那张背面写了20的日程安排单,扫了下可以进入活动室的时间段。
‘下午一点。’陆衍心想道‘那保洁大概在下午一点之后过来检查。’他又转向电话机,上面显示着现在时间12:40。
‘不过那二十楼到底有什么秘密,李唯一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下午要带着王睿去问也不安全,只能见机行事了。’
思绪间又听闻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是魏队?’陆衍悄悄过去警觉的立在门口倾听着。
一时安静无声,忽觉脚下被推来一张纸,陆衍捡起查看,里面只写了个带着感叹号的20。他心里一动,猛然开门,四处寻找却没再看到什么人在眼前,只得作罢。
‘这字体跟之前纸上的一样,应该是同一个人写的。’陆衍对照了两张纸的笔迹,‘不过刚刚的纸里却加重了笔压,还多了个感叹号,看来是非要我去不可。不过。’陆衍眯了眯眼,随意把纸攥成一团,丢到抽水马桶里,重新站回窗前,望向地面上穿梭的行人‘你的目的是什么。’
没一会便到了下午一点,他拿着房卡出了门,直奔18楼。眼前是酒店原本的活动室,各个房间被打扫的干净整洁,里面的物品也看起来很新,他走过几扇门,到了祈祷室,推门进去,静谧的环境里还有些沉闷,举目四望,白色的墙里只有宗教壁画和放在立式柜子上的雕像,脚下放着两个跪垫,除了高处轻轻作响的排风扇,这房间连窗户都没有。
‘倒是不错的地方。’陆衍打量着,看到雕像身下小小的摄像头,看角度只能看着开门的通道位置。他转了一圈又退了出来,此时活动室还没有什么人,他找了个能看见电梯的位置坐了下来。
没多久,清瘦单薄的白色身影从电梯里走出,只是奇怪的是手里还拿着个黄色的气球。
“夏先生。”陆衍起身朝他招呼,眼睛看向一旁的气球“这是?”
“你要的东西,笑气,花了点时间制配。”夏乐匆匆向前,拿钥匙开了间办公室大门,把气球丢在不远处的储物柜里,坐到电脑旁边,朝他示意。
陆衍走过去看到电脑中是整个18楼活动室的监控录像,各个人经过都会暴露在上面。
“算你运气好,今天恰好是我在这18楼值班,要是别人我就来不了了。”夏乐边说边打开一旁抽屉,取出一叠实验观察记录放在桌面上。
“那你们值班时都做些什么?”陆衍看了看监控录像里的人,又望了望四周干净整洁的书架,旁边还有个虚掩的小门。
“看着这监视视频里的人,看他们有什么药物不良反应,及时记下来,严重反常的直接在隔壁治疗。”夏乐取出圆珠笔朝那虚掩的小门一指。“回头我会让那个叫王睿的人进里面,方便掩人耳目。”
“要是你不在的话呢?”
“你刚刚不是找着了吗?”夏乐调侃道。“我可是看到你进了祈祷室,那里也不错,环境密闭,平时去里面的人也不多。”
陆衍眉头皱了皱,问道“这监视器什么都能看到?能中途关闭或者后期剪掉吗?”
“监视系统主机在六楼,这里是没有权限中途关闭或剪掉的。”夏乐翻了翻手里的实验记录道“不过,倒是可以假装无意的破坏监视器,反正病人嘛,头脑不正常乱动弄坏了也不会有人起疑,再安装也需要些时间。”
“刚才是有人叫你上来的?”陆衍想起什么问道。
“对,他说是白衍让他来给我带话的。我想你估计到点就来了,赶紧灌好气球上来。”
“那你认识他吗?”
“不太认识,这里的保安太多了,我没花时间都记下。”夏乐低头想了想。“他也是钱副处手下的?”
“是,也不是,别太信任他。我该下去了,武哥还没上来。”陆衍看了眼监视器里渐渐变多的人,向他告辞起身离开。
陆衍下去回房间时,钱学武还在熟睡,午后的阳光映在地板上透着亮光。
他探到床前,按了按侧躺着的钱学武裤袋,顺手抽出里面一片塑料房卡,放入自己口袋里,又把自己的放在他手边。
‘现在就算不认识我们的保洁来了也不知道已经调换过。’陆衍做好这些后,拉上窗帘打开空调后,悄悄关门离开。
门外王睿似乎在电梯口已经等了会时间,看见他点了下头,两人一并上了电梯。
“吃过了?”
“嗯,验完血下去吃了点。”
“味道不错吧?”
“不错,这里的菜都好吃,就是去的晚有些冷了。”
“明天一起?”
“没问题。”陆衍随口应了声,面容平静,看不出喜恶。
电梯很快到了18楼,两人并排而行。王睿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三三两两的人聚集在各个活动室里,有的看上去一如往常还在打着牌,而有的只是对着墙壁甩胳膊,或不自觉的浑身震颤,多了些精神或身体上的诡异姿态。驻守的保安并不多,也因为懒散而坐在椅子里随意看着。
“你有信仰吗?”王睿身旁忽然响起陆衍的声音。
“我?没有。”王睿摇了摇头。
“在现在的时代里,有点信仰不是什么坏事。”陆衍有意无意带着他向前走着。
“信仰只是统治者的圈养工具,无能者的自欺欺人。我才不信这种东西。”
“但信仰能让你感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也会有在绝境求生的勇气。”
“难道你有信仰?”王睿停住看向他。
陆衍走到祈祷室门口,轻轻推开走了进去,里面空无一人,开口道“进来吧。”
王睿看着前面瘦削单薄的背影,迟疑了下也走了进去。看到陆衍跪在神像面前虔诚的深深弯腰,久久没有抬起头,不禁对他多了些好奇。
陆衍趁弯腰再一次确认摄像头的视野范围后,起身关了门,往墙角一坐,招呼他过来。
“没想到你还是个有信仰的人。”王睿朝他旁边靠墙而下。
“有些事靠自己还是不够的。”陆衍看着光洁的地板开口道“你这样神态正常难免会起疑,我可以让你看起来在出入场合时显得跟他人一样。”
“你已经有迷惑他们的方法了?”
“嗯,不知你是否愿意配合,我跟金武想了个法子也是准备用这种办法来逃避审查的。”
“白衍,在这我并没有什么认识的人,没有你我恐怕要被强行打针服药。你帮我如此,我当然愿意。”王睿心里动容几分,对他也多了些信任。
“既然来这里都有目的,自然要相互帮助,不然自己事完成前就牺牲了那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你想让我帮你什么?”王睿听出他的意图反问道。
“帮我什么?我还没想好。不如你说说你自己,就当自我介绍。”陆衍轻松的说着。
“我?”王睿转了转眼球警觉的看了他一眼,又觉得身旁的人安静沉稳并无他意,便开口道“我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因为身体瘦弱自小学武,大了就应征入伍,在外参过战。回来发现扶养我长大的师父被人害死,一查是因为这里就想过来报仇,但来之前有人拉住我,给我打了针抑制剂说对我有帮助,然后就遇到你们了。”
“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只是来这种地方实在是危险。”陆衍细心留意到他话里还有所隐瞒,便不动声色的继续应和他。
“什么地方没有危险?我在外参兵征战时天天都面临危险,早就习惯了。”
“这里可不一样,你难道不后悔?”陆衍有意无意的朝他看去。
王睿眼里划过一丝犹豫“既然来了这里,我就要做好该做的事,之后我的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