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初,离开山寨的第一个晚上,仇天赐便失眠了。顶着两个黑黝黝的眼眶子启程,临走时掌柜的还多看了两眼。
昨夜他和六月研究了一下路线,打算绕着本国的黄土走上一圈,随后再回山寨。路线规划虽容易,但这一圈下来,需要用上几年,还是不得知。
前往到下一个镇子二人便用了大半天的时间,中途游赏了湖边美景,还帮一位老伯砍了柴卖。
前面的镇子不大,但是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梅花镇。梅花镇镇如其名,因地处偏北,到了冬季便会处处开着梅花,现在可是看不到的,需得再过上几月。
一进镇里,四周便投来审视的目光,有些妇人看到二人,小声的与身旁友人谈论,随后慌张的离开了,好似二人是身患恶疾会传染一般。
仇天赐一脸疑惑,却也没有太过计较,带着六月去寻客栈投宿。
结完帐,六月忍不住好奇朝老板打听:“掌柜的,你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了吗?为什么所有人看我们……”六月学了一下那些妇人的模样,“都是这个样子的?”
“姑娘有所不知。”掌柜的拿起放在桌上的碎银子颠颠,随后变换成谄媚的样子回答:“我们这镇子,如今闹鬼啊,这事儿传了百八十里,你们作为外乡人竟然还敢来这,自然是会被……观赏的。”
“其实在这之前,我们这镇子从来没出过怪事,只不过最近实在是犯邪,起初啊是几家人养的家禽全部被咬断了脖子,淌的满地是血啊,大家只当是黄鼠狼作恶,也没太放在心上。可是这两天晚上,被咬断脖子的不再是家禽,而是人了!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巷子或者街口传来惨叫声,官府也派人去查,可是啥也没查到不说,连官差都死了好几个!剩下的回来,人也傻了,话也说不清,至今都没有头绪,现在大家晚上都不敢出门,两位客官若无事的话也在房间里歇着吧!莫要出门免得撞上邪祟!”
仇天赐听完依旧满心的疑问,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安抚掌柜的,表示他们夜里不会乱走,随后便拉着六月回房。
关上房门,仇天赐转身便看到六月在吃桌上的糕点,摇摇头表示很无奈:“你究竟是不是女人啊?竟然不害怕,还有闲心在这里吃东西。”
六月也不反驳他,只品尝美味的糕点,随后含糊不清的回他:“你懂什么啊?这叫吓死事小饿死事大,我总不能因为晚上可能会有危险就不吃饭了吧,若当真如此,遇到危险我可是连跑的力气都没有!”
“枉你还是个男人,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六月白了仇天赐一眼,仇天赐也不恼,搬了张凳子坐在她身边,“诶,说真的,你不觉得有问题吗?什么东西能把人脖子咬断啊?这掌柜的,肯定是骗人的!白瞎了我的银子。”
“你要是真那么好奇,就去看看呗,反正天要黑了。”
“可算了吧!我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我又不是救世大侠又没有头脑破案,还是不要给官差大哥添麻烦了哈。”
仇天赐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待摸到了略硬的物件时心才稍稍平静下来。
那是父亲早年去寺庙给他求平安时求来的开过光的玉坠。
第一次出远门,虽然自己有防身的本事,但说不害怕是假的。
“真怂!”
六月嗤之以鼻,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你懂什么,像我们这种人呢,为了自己的好奇心去查案,纯粹是在给别人添麻烦!”
“所谓各司其职,有鬼怪呢,自然有道士去收,有坏人呢,便有官差去抓,哪里轮得到我们操心?”
仇天赐站起身假装自己高大伟岸,实际上他的确比六月高出小半个身子,斜睨着眸瞧她半晌,随后开口:“行了,赶了一天的路,你也快休息吧,明天我带你在镇子上好好玩玩,晚上你就别乱走了,记住啊,别给官差大哥添麻烦!”
仇天赐再次警告了一下六月,见她面上的确再无好奇的表情,这才安心回了自己的房间。
入夜,仇天赐估摸着时间,等到六月大概睡下了,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间生怕动作大了将隔壁那位吵醒,顺便在腰后别了把木棍,约半个拳头粗细,也不是很重。
客栈里的烛火都熄了,从二楼看下去是黑漆漆的一片,只剩下每个房间的门口一点残余的光亮照路。
仇天赐摸索着下楼,整个一做贼的架势。
轻轻打开客栈的大门,随着门叶摆动身体向后撤了两步,仇天赐忽然浑身一崩。脚下有柔软的触感,耳边有隐忍的呼吸声,朝后歪头看去,黝黑的环境只依稀辨得轮廓,唯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显现。
“啊!唔……”
仇天赐下意识的张口大叫,却被眼前那人瞬间捂住嘴巴。稍凑近些,那人身躯贴在他侧身,似女子般柔软,随后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嘘,别出声,是我!”
六月!
仇天赐瞬间将人推开,呸呸自己被人捂过的嘴,气急又不敢大声嚷嚷,指着人小声质问:“你你你!!!不是不让你出来的吗?”
六月也不示弱,昂着头双手叉腰看他:“你不是还说不给官差大哥添乱吗?”
“我……那能一样吗!快回去!”
“不要!你可以出来我为什么不能?”
仇天赐想了想恐吓到:“你可想清楚了啊,现在连是什么怪物都不知道呢!你一个小姑娘,万一被咬了怎么办?”
“你会不会说话啊你?”六月瞪着他,“你又比我好到哪去?就你那点防身的本事,怕是自己都护不住!”
“你……”
两人正说着,吱呀的开门声从二楼传来,一道黑影晃晃悠悠的从楼梯上下来,仇天赐见状急忙拉着六月躲到柜台里。
只见那黑影走路有些跛脚的模样,身子歪歪扭扭,走的极慢,像个瘸子一般。
那人并未注意到仇天赐和六月的存在,黑影继续朝外走动,敞开的大门口透进白芒月光,待那黑影走到门口,仇天赐看到了这一辈子也挥之不去的阴影。
只见那人双目浑浊不见瞳孔,头发蓬乱上面还有些脏东西,衣衫破烂处裸露的肌肤上全是被啃咬过的痕迹,周围布满着青紫色的尸斑,显然已经死去许久。嘴巴上还残留着新鲜血液,正顺着下颌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被随后而来的鞋底沾染,在地面划出一道道血痕。
仇天赐不用想也知道,这血痕定会延路弥留,到了明日又将是多么恐怖的一幕。
那血人缓缓走远,仇天赐才喘上一口气,心下全是恐惧,朝旁边去看六月,只见她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到底是小姑娘,就算是仇天赐自己,也只见过山寨杀猪的场景,在别人的故事中听过鬼神,从未亲眼目睹过如这般的恐怖。
行尸走肉也不过如此。
仇天赐伸手碰碰六月,见她缓过神来才安心。
经此一幕,二人的好奇心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趁着没人发现回到了房间。
六月理所当然的进了仇天赐的房。
“我……咳,本姑娘怕你害怕,特,特意来陪你。”
也不管仇天赐信不信,转身往床上一躺,然后翻身朝着他说:“你打地铺哟!”
仇天赐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要离开去另一间房。
“诶诶诶!!!”六月紧忙起身挡在门口,“不许走!”
“你干嘛?怕就直说咯,那既然你不怕,我去另一间睡。”仇天赐装成无所谓的样子。
六月见他这般模样哪还管是不是在开玩笑,方才的一幕她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急忙挡住他要出去的身子往回推,“诶诶诶!我怕!我怕行了吧?你看我一个小姑娘孤零零的,又经历了刚才……你就不怕我有危险??”
“嘁……碰上你,是别人有危险吧!”
仇天赐要的就是她这服软的态度,心里欢喜面上冷淡,转身坐到凳子上摆弄茶盏。
“行了行了,谁让我是做大哥的呢。”
“我也只好委屈委屈自己了。”
说完趴在桌子上做出睡觉的姿势,瞧见六月在哪儿不动,随后又说:“干嘛?你再不动,就我睡床,你趴桌子!”
说着作势要去床上睡,六月听闻急忙翻身上床。
“睡!马上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