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牛老师、几个行政处主任和校长都来医务室看他。
周钰琪又被“请”了出去。医护阿姨也暂时下班出学校吃饭去了。
一同进来的，是万启溟。
老师们满脸担忧地围着他团团转。了解完打架的基本过程，便更加认定他是正当防卫。
他们已经通知了他妈了。
两事儿：迟到，和小混混打架受了伤。
电话那头他妈的反应倒不是激烈，反而平静得过头，让人觉得是狂风大浪前的平静水面，实则深处早已暗流汹涌。
问他要不要通知父母来接他回家。
他当然不要。
少年倔强，冲动打了架，是自己的责任，就算家远隔重洋，也要翻山过海自个爬回去。
几个老师还有意无意试探他是不是有暴力倾向或者人格分裂。确定是个正常的精神小伙后，才真真切切说些关心他的话。
黄赫星意识到后也无语：“……”
倒是他有些回答得心不在焉。
因为他老想看看和他干了一架的万启溟。
有意无意瞟几眼过去
万启溟在几个老师后面站得笔挺，神色隐在侧边儿墙壁投出来的灰色阴影中，略看不清。
他神色仍是冷淡自若。
黄赫星眯起眼，微微咬了咬嘴。真觉得自己看不出来，他是生气了，是根本不在乎，还是回归到今早上最一开始初遇时陌生疏离的状态了。
恍惚间，黄赫星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看着现在万启溟冷漠脸，很想再和他打几场架。边打边道歉……
可能，他更想再看看万启溟露出一排光洁牙齿，笑得俊朗的样子。
比如上午他逗他说咱俩组成个高等少年组合的时候，他就瞧见万启溟是发自内心的狂笑。
……
害。
黄赫星觉得自己胡思乱想的有点多。
男生打完架，怎么感觉就我不仅会傻一点，还多愁善感的，就跟个小女生似的扭捏……
？？
呸！
哪来的不合逻辑的心声！？
这是我堂堂少年的责任感好吗？责任感！
问完话，见着老师们一个个离开医务室。他也把他短袖校服往身上套回去，尝试着自己从床边站了起来。
他受的伤基本是皮毛伤，最严重的伤要数脊背那被石子磕出了一个俩指头大小的血坑。
好像牵连到了整片腰，扯一下就疼。
黄赫星咬牙忍痛，轻微活动了一下腰和肩膀。
万启溟走过来，低着狭长的狐狸眼眉看他，语气不燥不冷：“老师叫你吃完饭就回家。”
“别啊。”
“我知道晚上是自我介绍环节，不想错过。”黄赫星微笑说道。
“……”万启溟沉默了一会儿，眉心微皱，一眼把黄赫星从头到尾扫了个遍：“你先吃饭。待会你自己找老师说。我传话而已。”
啧，冷淡。
皱个眉他都看出来了，万启溟是在嫌弃自己事多。
黄赫星笑笑，毫不在意一般抬手挥了挥，道：“行了知道了。”
“诶…喂，万启溟，我…问你个事。”黄赫星想到什么，又连忙抬手制止他的离开。
“？”万启溟回头看他。
“你脸上真不用处理点什么？”
“明天你肿成个猪头可就别怨我哦！”
虽然是我打的。但你不爱惜你自个帅脸那就和我没干系了。
“知道。”万启溟收回投他身上的视线，说：“晚上校医会回来。到时再说。”
说完，长腿就走两走，消失在门口。
医务室就他一个人了。
他感到些许郁闷。
扶着腰挪到门口附近，瞧见医务室窗户外边还躲着个周钰琪。
周钰琪拧着淡淡的秀气的眉毛，十分关心他。去饭堂的一路上，她都有意无意在护着他的腰。
“周钰琪，谢谢你哦！”黄赫星低着身子，拍拍她的小肩膀，笑道。
“诶呀，都是同学，有什么好谢嘛。以后还要相处三年呢！”周钰琪咧嘴笑。
“说起来你最该谢的是万启溟啊。真不敢想如果我们都没发现你，他没把你救出来，你会怎么样。”
“……”
黄赫星心头猛然收缩一下，像是认可了，微微点了点头。
时候虽早，天色却已显出几分昏暗。
黄赫星独自一人带着满身伤，在空荡荡的偌大的饭堂里打了饭。狂风卷叶般清空了饭盘，又添了一次饭菜，才觉得肚子里充实了。
走楼梯，回教室的一路上，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待会他自我介绍，是说“我叫黄赫星”呢，还是说那句傻逼逼的：“我的名字是，红橙黄禄青靛紫的黄，赫赫有名的赫……”
“噗。”黄赫星想一次笑一次。
回到班级，气氛并不是特别欢愉。
偶尔几人交头接耳，轻声细语地聊天。
他一眼便看见，坐最后排的万启溟又趴着桌睡觉，只露出冷漠的、却生着柔软黑发的后脑勺。
“诶！？体委！”全班有些愕然也有惊喜。
有些骚动起来了。
站在后门的牛老师也笑眯眯地快步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压了回去。“回座位吧，黄赫星。”牛老师浑厚的女声此刻竟透出几丝温柔。
黄赫星走进课室，笑嘻嘻地迎对全班投来的关切的、好奇的、戏谑的、鄙夷的目光。
靠窗那一列的走道比较窄，他忍着疼侧身走了过去。
屁股坐到硬的凳子上时，也是疼得他呲牙咧嘴。
万启溟没抬头。
黄赫星观摩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不禁凑上去，说了句：“喂，我回来了啊。”
万启溟明显吓了一跳，猛抬起脖子，额头险些撞到黄赫星的下颚。
万启溟眼里闪过怪异的光，嘟哝了一声算是应了，眉头一皱，趴了回去。
“好，各位，军训一天大家也都累了。今天晚上饭后的半小时，学校是这么安排的，大家都来自我介绍一下，名字，年龄，兴趣爱好，对要相处三年的班级有什么期待等等。”
“也可以说一下你们的梦想。”牛老师站在讲台前，鼓了鼓掌，喊道：“好，从这边儿第一排第一个开始，自我介绍上来讲台，面向大伙讲。大家好好认真听啊！”
一个接一个上去讲了。
讲台的灯光下，一张张陌生的少年面孔显得青涩而纯真，甚至带了点被暴晒的红和黝黑。
有些同学很紧张，耳尖微红，说话总是因吞咽的口水而不利索。说得也简短，用蚊子般细小的声音说完名字和兴趣爱好，就赶着下台一样。
有两三个内向的，慢吞吞往讲台上站，甚至嘴都不张，尴尬的在那里愣着。全班也都一块儿沉默。最后还是老师帮忙介绍了叫他们都叫什么名字。
倒是有些同学，像周钰琪和杨书豪这样的，很活跃开朗，语气幽默诙谐，长篇大论，引得哄堂大笑。
黄赫星都有很认真听。
他很喜欢周钰琪说的几句：“人不狂妄枉少年嘛！青春，就该激情澎湃！成长！就该不断挑战挫折与困难！”
还有那句“咱班的翩翩少年公子们可要好好在一起，好好相处啊！”
前桌李博文，推了推沉重的黑框眼镜，一副学霸样，上去说了一堆他自认为很有气场的话：
“我喜欢长跑锻炼体魄，喜欢以后的化学，喜欢搞实验研究，喜欢看科普读物，喜欢看世界未解之谜，喜欢……希望我能当上九班的学习委员，谢谢大家！”
大概是认为……排比句气势磅礴吧。
黄赫星在李博文讲话快结束时，不轻不重地推了把万启溟的后背。
“喂，要到你啦！”
万启溟眼底一片惺忪，揉了揉后脑勺，胡乱抓了把。
他起身，长腿迈上讲台。
他一脸平淡无奇，开口说道：“初一九班同学们，大家好。”
“我叫万启溟。亿万富翁的万，启明星的启……”
“目前不想当班级的任何职务。”
“兴趣爱好…很广泛，这儿就不一一说了。”
少年音色清冷而略显低沉哑致，明明声音如同流水般舒缓令人忍不住沉醉，说出来的话却令人跳戏，忍俊不禁，抖着肩笑起来。
“最后说一句。”
“同学们，接下来三年，还请多多指教。”万启溟微微一鞠躬。
牛老师满意地一笑，带头鼓掌。底下掌声雷动，几秒后又渐渐低下去。
这话说得不错。
全班人一个个陌生疏远的心，似乎有点凝集了。
倒是万启溟说了句话，让黄赫星来了兴致。他想着暂时不计前嫌，把热脸贴上他的冷屁股。
万启溟走下来，回到座位上。
黄赫星凑过去戏谑地问了一句：“你不是说你什么都不感兴趣吗？这会儿怎么改成兴趣广泛了？”
“莫非，你，被我打醒了？”
万启溟不冷不淡的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不关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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