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滨城市,新的一天。
清晨,柔和的阳光总是洒落在一层一层晦暗交错的老街区的每一个朝阳的墙面上。
一只白猫慵懒地蜷在一户人家门前的石板台阶上,舔着沾了泥的长毛。
“赫星!你上学还拿什么滑板啊?”黄赫星的妈张海燕大早就起来生火给他做早饭了。
黄赫星抱紧滑板,反驳道:“骑车到启星肯定累死啊!妈!你考虑不周全!”
中年妇女满脸鄙夷,白了他一眼:“滑板就爽了哦?别闹了,坐公交车是商量好的了。”
黄赫星仍死心不息:“您给我弄的大馅叉烧包会被挤扁的!恶心到我不想吃!”
“别嘴贫了,拿上包子,走人!”黄妈浓眉一横,把厨房一个正在炉灶上烧着火的大黑锅的锅盖掀开,顿时热气腾腾,白蒙蒙地笼罩了她。
黄赫星走回卧室,扯上空软软的黑色书包,临出门前又深深看了一眼他的房间。大木床,凌乱的被褥,散落周围的衣服,桌上未拼完的小机械……
别了!
暂别了!
他故作无比痛心,咬牙闭眼把房门狠狠一关。眼角微红,神色黯然,却快速踱步到厨房,把装好两个大包子的塑料袋一拎。
“妈,再见了!妈!别想我!我会好好的!”他并起食指和中指抵在脑门旁,朝站在厨房门口冷漠的黄妈一抛。
他又故作无比沉痛,环视了他家小房子一圈。
临走前,顺便瞧了眼贴在铁门旁边墙上的镜子。
“天!真帅!”黄赫星撩了撩前额翘起的几根不长不短的头发,挑了挑眉。
启星中学的校服以白色为底,浅鲜黄色点缀袖口,裤边。黄赫星个头高,小学毕业就一米七八,松爽的半寸头,又有一副俊朗少年的眉目,显得活脱脱一个精神小伙。
黄妈一脚揣在他屁股上:“臭啥美!如果军训第一天迟到了,看我不削干净你的皮!”
“嘿嘿嘿!再见再见!”黄赫星贼兮兮一笑,拽紧手里的塑料袋,开门,俯身摸了摸蹭他的白猫。
白猫长长的尾巴轻轻扫了扫他的裤腿,慢悠悠走开了。
他猛地跳下台阶,头也不回地撒开长腿跑起来。
“摔断腿!跑这么猛。”黄妈关上铁门,看着年纪小小个子却高高的少年跑远了的背影,不知是落寞还是欣喜,微微扯着嘴角笑出了一丝皱纹。
跑了几分钟,到了镇子上新弄的公交站,等了会,车就来了。
黄赫星按耐着异常汹涌的激动心情,一步跨上空荡荡没几个人的公交车。
车开得不快,沿途没几个人上来。他全程站着,一手扶着竖杆,一手抓着包子啃。望着窗外逐渐城市化的风景,他发现自己胸腔里的心脏跳动的越发厉害。
“该死…我 他 妈不就初中生吗,有什么好紧张的。”黄赫星自嘲地笑笑,把啃完了包子的塑料袋揉成一团,扔到了腿边的垃圾桶里。
大约三十多分钟,公交车缓缓停到一个崭新的站牌前:
启星高中站
黄赫星系上领口解开的两颗纽扣,小跑着过了站牌对面的马路,凭着暑假时入学面试的印象,兜转了一个红绿灯和路口,找到了启星初中部的校园大门。
停了停脚步,仰头细看。
这大门!高端!霸气!上档次!
背景还有蓝天白云衬着,更显得幽远而稳重。
黄赫星傻笑一下,踩着匡威鞋冲进了启星中学。
他兴冲冲跑到教学楼主楼梯口,才忽然想起自己要看校门口贴出来的新生入学寻找班级的路线图。
他折跑回去,看到了初一(9)班的位置图。在五楼,最靠厕所的那个班。
咋又是靠厕所呢?
小学六年兜兜转转,他的二班一直与厕所为邻。
黄赫星加快跨楼梯的速度,就在要跨上第五层楼了,就在心脏因激动而快跳出胸腔时,他和一个突然横冲出来的男生狠狠撞了个满怀。
他后脚一个没踩稳,身子失去重心迅速往后倒。慌乱着他猛地抓扶杆,没抓到,倒是正好拽到了那和他撞在一起的高个男生的袖子。
“操!”那男生爆了一句粗,反应迅速地伸手把黄赫星往回扯。
就那么一瞬间,黄赫星的心情像是经历了被一桶凉水泼洒在滚烫的心上,蒸腾出了一片片白雾。
他站稳脚,微微恼怒而略带后怕地甩开那男生的胳膊,哼了一句:“谢了。”
黄赫星无意瞧了眼那男生手腕上的黑色手表,心顿时更凉了:我操,八点了?!
足足迟到了二十分钟!
黄赫星猛地往五楼走廊尽头的九班教室跑,脚步轻而稳,略过前边的教室,就像刮起了一阵风。
那男生微微耸了耸肩,无所谓地,也不再跑,就慢腾腾走在后边。
“报告!”黄赫星大喊一声,下秒闪现在九班课室门前,气喘吁吁地,神色略显尴尬。
里头讲台上,站着位穿着黑长裙的微胖的女老师,年纪四五十左右,脸上沟沟壑壑的皱纹满是威严。她手里拿着一张纸,浑浊的老眼闪着怒火,瞪着黄赫星。显然他打断了她的讲话。
黄赫星不禁觉着冷汗都出来了。
“叫什么?是万启溟?还是黄赫星?”她冷不丁问道。
“黄,赫星…”
“进。”
黄赫星软着双腿,挪进课室。一双双陌生的眼镜直勾勾看着他,似乎教室都满了。
“坐靠窗那,最角落。”凶女人发话。
黄赫星赶紧迅速走到最后一排,坐进靠窗的位置,把书包放在他隔壁的椅子上。
看样子,他居然还不是最晚到的。
万启溟?
难不成是刚才那男的?
黄赫星瞬间就忘记自己迟到的尴尬,不自觉幸灾乐祸地笑了笑。他解开一颗纽扣,修长手掌托着一侧脸,饶有兴致地边听那凶女人说班规,边看着门口那地儿,等着某个人的到来。
真巧,还同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