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围向了空间中央的那位老者。
年老的李信睁开他浑浊的双眼看向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久别重逢的喜悦，眼角似乎湿润了。
可当他看向阿离时，他的眼神却有些躲闪。
“哥哥!你还在怀疑阿离姐姐吗？她可是亲自深入到这里来救你出来的。”暗看见李信都老成这副模样了，居然还没想明白，“阿离姐姐为了你甘愿背叛自己的姐妹背叛明世隐，牺牲了自己的一切来救你，可你到现在都是一副不太愿意与她相见的样子，你太伤阿离的心了。”
“够了。暗，李信怀疑的没有错。明世隐的的确确是想要害死你们的。”阿离反而斥责起帮她说话的暗了，“无论苏烈是不是我杀的，已经毫无意义了。现在你们的确应该脱离明世隐的掌控才行，你们也早就明白了吧！
棋子的价值就是被吃掉或被抛弃。”
阿离低着头，长长的淡黄色头发挡住了她的脸，让人看不见她的痛苦。
她何尝不是一枚相同的棋子，如果李信不想反抗，她也不会跟着跳出棋盘。
不过，她欣然接受身为棋子的下场，或者说，能作为棋子报答明世隐的养育之恩，她无怨无悔。
为了救李信而失去自己身为棋子的价值，让她感觉过去所做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但她不希望李信跟她一样，李信有着更远大光明的未来，他会成为大唐的皇帝，未来也许能成为王者世界上更强大的霸主。
她于李信，甚至是整个尧天于李信都只是他璀璨人生中微不足道的存在。
阿离不奢求李信真的爱自己，只希望自己能有一点点爱他的资格。
阿离重新抬起头来看着李信，眼神中满是自卑，说道：“你还有着无限可能的未来，无需在意我这个卑微魔种的想法。做你想做的事吧！”
“你才应该够了，阿离姐姐!”突然有人反驳阿离，这让暗，阿离和李信都感到吃惊，他们一齐看向了信哥儿。
“你能不能别再这样自卑下去了，你明明是这个天底下最好的女孩，为何一定要对别人有价值？为何要匍匐于别人的脚下？为何你就不能做你想做的事情？”信哥儿的表情变得异常的悲愤，“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你卑躬屈膝！”
看着信哥儿的小脸因激动而憋的通红，阿离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以前李信抗拒接受她。
因为李信心底一直都希望阿离能重新正视自己，不要将自己放在低人一等的地位。这种想法体现在了信哥儿身上。
或许信哥儿一副没有长大的样子，是不是在为她保留一份小时候的影子，那时的她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悲观轻视自己，信哥儿一直在原地等候着，等到她重新明白自己的真正价值。
阿离忽然笑了笑，她一开始迷茫过，不知道应该选择尧天，过着被安排好的生活，还是选择跟随李信，面对未来充满未知的危险。
现在，她感谢自己没有放弃追随李信的步伐。
“嗯。阿离知道错了。谢谢，信哥儿!”阿离摸了摸快要哭出来的信哥儿的脑袋。
“错的人还有我……”年老的李信用干涩的声音说道，他似乎有些过于激动，所以导致了剧烈的咳嗽，阿离他们连忙凑上来为他捋平胸口，他又继续说道，“是我太过执着于自己的复仇了，在这里过了这么多年，过往的无数次经历不断在我脑海中回放。
可最后，我的脑海中只剩下两个人。花木兰和兰陵王……我好羡慕他们到最后都不没有猜忌过对方，也好羡慕兰陵王他敢于放下仇恨，去追求幸福的人生。
也悔恨自己亲手毁掉了自己的所有幸福。阿离，是我对不起你啊！”
“我们还有机会。”阿离抱住李信，“这一切都是梦而已，醒来我们还有机会去追求我们的幸福。”
李信也缓缓抬起枯瘦的双臂，暗和信哥儿也凑了过来，所有人紧紧抱在一起。
这一刻，阿离已经感觉自己好幸福好幸福。
“阿离啊……”突然一声呼唤如一条冰凉的蛇一样钻进阿离的耳朵里。
所有人都立即看向不远处，冷漠地看着他们的杨玉环。
阿离看着杨玉环，却不知道应该跟她讲什么话，只好叮嘱促暗和信哥儿要小心一点。
“阿离。你知道吗？”杨玉环像是陷入某种回忆之中，“这种梦境幻术我是专门为你研发的。小时候你老是做噩梦，那时我就想，如何能把噩梦改造成美梦。”
“这个阿离知道……后来玉环姐姐曾去稷下请教过庄周先生，阿离多年的噩梦也是靠玉环姐姐治好的。”
“是啊……所以你也知道，这个梦境是由造梦的人和做梦的人一起创造的。后者能构造梦的内容，而前者……”
“制定梦的规则……”阿离感觉到杨玉环话语中暗藏的杀机，梦醒的方式也是梦的规则之一，由杨玉环来设置。
“没错。我说过，我和李信只能活一个，当然暗和信哥儿都是李信的一部分。”杨玉环笑了起来，看上去异常的疯狂，“我把决定权交给你，我的好妹妹。造梦人和做梦人之中只能活一个，另一个人的精神意识将永远的湮灭。”
“玉环姐姐!”阿离的神情变得惊恐万分。
“开始选择吧！现在这里的时间与刚才的地方同步，”杨玉环张开双臂，四周的空间开始扭曲，“如果在梦境彻底崩塌之前，你没有做出选择，我们就一起湮灭吧。”
“请等一下!玉环姐姐。”阿离急切地说道，“阿离还有一个最后的请求，请你务必答应!”
杨玉环停止了空间的扭曲，神态稍微恢复了正常，说道：“你说吧。”
“阿离想……再为玉环姐姐跳一次舞。”阿离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恳切地说道。
看着阿离这个样子，杨玉环不禁想起以前在教坊的日子里，她弹琴奏音，阿离听曲伴舞。
那段时光似乎非常的快乐，也非常遥远了。
“好吧。”杨玉环平静了下来，不知何时身边多了一张古琴，那是杨玉环小时候练习弹奏时专用的琴。
杨玉环习惯性地坐在那张琴的面前，手指在琴面上轻轻一划，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而阿离也准备就绪，身上穿的也是小时候在教坊的服装。
她们仿佛穿越了时光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小时候的善音坊。
光洁的红木板上，阿离洁白的脚丫在上面轻踏着，发出极具规律的声响。
而杨玉环的琴音在轻柔的帷幔之间回荡，帷幔轻轻荡漾，犹如少女脸上的羞红。
杨玉环沉醉于阿离曼妙的舞姿中，阿离亦沉醉在杨玉环美妙的琴音里。
那一段时光，虽然生活清苦，但二人相知相伴，日子却过的如此快乐。
渐渐地，杨玉环感觉四周热闹了起来。她们仿佛一下子置于盛宴之中，杨玉环在为达官贵人们弹词唱曲，阿离则与舞娘们在舞池中扭动腰肢。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奢靡生活并没有蒙住她们的双眼，无论身在何处，她们的眼中只有对方。
也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
忽然，杨玉环发觉了不对劲，她停下了弹奏，茫然地望着四周热闹的盛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创造出了另一个梦境。
而这个梦境的做梦人并不是李信，而是阿离。
“玉环姐姐啊……”阿离停止了跳舞，她半跪在地上，低着头，一滴血滑落到地板上，“人生就是一个长长的梦境，梦醒的时候，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但在做梦的时候，还是应该牢牢抓住自己想要的一切。”
她的嘴角渗出鲜血，眼神中有带着点遗憾，更多的却是解脱，她望向了杨玉环：“请原谅阿离的任性吧……”
“不!”杨玉环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吼叫，梦境碎裂了，而阿离也跟着梦境一起碎裂了。
在李信的梦境里，暗他们看见阿离和杨玉环一起消失了。
不一会，梦境突然就碎裂了，裂痕很快就要波及到他们所在的地方。
“怎么办？梦境崩塌了，我们要玩完了!”暗抱着头惊恐地喊道。
信哥儿和李信也是毫无主意，似乎只能默默地等死。
可在这时，一些奇怪的梦境碎片散落在他们眼前。
碎片里面是小小的杨玉环教小小的阿离如何从噩梦中醒来：做噩梦的时候就咬破舌尖。
“这是？”暗发出疑问。
“这是梦醒的方法。”阿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她撑着花伞，轻盈地朝他们走来。
“阿离姐姐你回来了？”信哥儿很惊喜地说道。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感觉阿离离得他们非常非常遥远。
“这场梦该结束了。醒来吧！”阿离似乎在催促李信他们。
“好。”暗和信哥儿都咬了自己的舌尖，在梦境裂痕吞噬他们之前，消失了。
李信依旧坐在原地，只有他发觉了阿离的异样，连忙问道：“你怎么了？快告诉我你怎么了!”
“你的性子为什么总是这样倔呢？现在老了，活脱脱像个倔老头。”阿离捂嘴轻笑，忽的像一阵风似的来到李信面前，她深深地吻在了李信的唇上。
那一瞬间，李信重新获得了青春，他感觉舌尖轻微刺痛，原来阿离在吻他的时候悄悄咬了他一下。
李信的视线逐渐模糊，像是从一片黑暗突然进入一片光明中似的，他看见阿离撑着花伞渐渐离去，在最后她回过头来，露出一抹微笑，轻轻说道：
“要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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