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旁,还摇曳着灯火,但忙碌的工人们却沉沉睡去,他们的手中还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
杨玉环似乎也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她弹奏着琵琶,没注意到有人渐渐靠近了她。
百里玄策拿着飞镰,耳朵上也戴上了耳塞,狄仁杰给他准备的很充分,像是已经预见了这里发生的种种。
这让玄策感觉很不真实,昨天已经准备放弃的他,今天忽然就得到复仇的大好机会。
尧天的四名成员此时都躺在地上任其宰割。
真的像做梦一样,玄策有些害怕自己是不是还深陷在杨玉环的幻术中。
不过,无所谓,即使是幻术,他也要痛痛快快砍下这一刀。
玄策看向了李信,他的金色长发是那样醒目,玄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下一秒就能让他头首分离。
可玄策从李信身边走开了,他来到了阿离身边。
就这样杀了李信……就太便宜他了,我也要让他尝一尝痛失所爱之人的痛苦。
飞镰极速的转动,然后飞向阿离的颈脖。
重重的一声闷响,飞镰带着血迹插入木板里,空中一个模糊的东西血肉横飞。
玄策警惕地从原地跳开,他的飞镰没有割断阿离的脖子,一只虎爪挡住了玄策的飞镰。
裴擒虎看了看自己断掉的左手,迅速包扎了一下。魔种危险的本能让他强制从沉睡中清醒,剧烈的疼痛让他更加清醒了一些。
玄策呼出一丝浊气,摇摇头,嘴角却仿佛裂到了耳根。
“我本来没想伤害你的……毕竟你也曾放过我一次。”
“咳。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的伤和你的武器是怎么回事!”裴擒虎忍着手腕传来的剧痛,艰难地问道。
“我不想和你说话,要么滚开,要么死。”玄策的脸色阴沉,重新拿起飞镰的他,又变回了那大漠上的猩红身影。
那段时光他自己都忘却了,在刚刚离开师傅到长城之前,他就是靠着本能才闯过大漠上的重重险阻,回到哥哥身边的。
在哥哥的保护下生活太久,反倒让玄策失去了锋利的爪牙,现在失去一切重新变成孤单一人的玄策,再次将自己交给本能,那曾经让大漠悍匪们闻风丧胆的疯狼,又回来了。
面对突然变得无比令人恐惧的玄策,裴擒虎没有露出丝毫惧色,哪怕现在自己受伤,而玄策正处于鼎盛状态,裴擒虎依旧没有退缩的打算。
因为他的身后是自己的伙伴,虽然不知道未来他们会如何,但现在他依旧有保护他们的义务。
玄策真的没再跟裴擒虎讲一句话,他的身形微微一弓,就电射而出,飞镰在空中发出刺耳的尖啸。
裴擒虎也立即反应,站稳身形,一声暴喝。一股罡气爆发出来,挡住玄策夺命的飞镰。
裴擒虎自幼同苏定方习武,自然也练就了一身护体罡气,一般的刺客根本近不了裴擒虎三尺之内。
但玄策并没有放弃,两把飞镰左右开弓,不断冲击着那层罡气。玄策的身形极快,飞镰来势极猛,不断试探着裴擒虎的护体罡气的薄弱之处。
而裴擒虎不仅不能让玄策攻击到自己更不能攻击到身后的人,极力维持着罡气最大的保护范围,消耗极大。
“哈哈哈!你快不行了吧!”玄策一边疯狂地攻击一边笑道,“去死吧!去死吧!”
被动挨打的裴擒虎似乎终于忍无可忍,又一声怒吼,罡气震散,激起的烟尘遮住了玄策的眼睛。
还没等玄策反应过来,一只体型庞大的黑影虎扑而来。
玄策被扑倒,血盆大口朝他门面咬来。裴擒虎已经完全丧失理性,任凭兽血沸腾。
玄策的野性也被激发了,他用铁链缠住朝他狠咬过来的虎口,一双爪子深深扣进鼓面大的虎脸上。
而裴擒虎的爪子也深深刺入玄策的肩膀。
双方的魔种之血都在沸腾,比拼着蛮力,谁如果退缩一步,必然落得悲惨下场。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互相都在消耗着惊人的体力。
“裴擒虎大哥,你帮助尧天究竟图啥?他们害死了那么多人,你却还要保护他们!”玄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说话。
裴擒虎的声音模糊,但还是回应了玄策:“现在的我只想为了我们魔种的未来!”
玄策听了却感到十分可笑:“他们会真心实意帮助我们魔种吗?我们魔种只是被用来拖住狄仁杰的工具,你和尧天的行为只会害了魔种!”
“这种功过是非留给后人评说吧!我只想做我应该做的。”裴擒虎直接放弃与玄策讨论对错,裴擒虎继续发力,利齿几乎碰触到玄策的脸颊。
“哈哈哈。我离开大理寺的时候,看见狄仁杰已经准备好明日彻底消灭长安叛乱的魔种了。”玄策恶狠狠地说道,“他要将魔种隐患一次性消灭在萌芽里。”
“你说什么!”裴擒虎变得十分激动,大如鹅蛋的黄铜色眼珠中充满惊恐,浑身颤抖。
“对不起了。裴擒虎大哥。”玄策趁机拉动铁链,裴擒虎的利牙被折断,同时飞镰也顺着铁链扎入裴擒虎的脑袋中,如雨的鲜血喷涌而出。
裴擒虎在最后一刻,重新变回人形,但那伤及大脑的损伤已经不可逆转,他后退几步,轰然倒地。
玄策拖着飞镰,捂住肩膀上的伤口走向裴擒虎。
裴擒虎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抓住玄策的脚,鲜血模糊了他的眼睛,口中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求求你,救救他们……是我做错了……”
这是裴擒虎弥留之际,最后的请求。
玄策的脸上还残留着裴擒虎的鲜血,裴擒虎最后的哀求似乎让陷入疯狂的他,略微清醒过来。
玄策为裴擒虎感到悲哀又嫉妒他,悲哀于他为错误的事业付出一生,又嫉妒他为守护着自己的伙伴而第一个死去,不用忍受玄策所经历过的痛苦。
他虽然是尧天,有着强大的武力,但却从不暴虐,一心一意为了魔种,永远在承担着自己的责任,哪怕是生命最后一刻,也不曾放下。
玄策俯下身,对裴擒虎的耳边说道:“好。我答应你,不会让他们受到伤害的。”
裴擒虎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露出一个微笑,他的头最后动了动,看向了阿离,眼神里最后的一抹光芒是十分歉意的目光。
玄策曾经跟裴擒虎聊过喜欢的女孩,裴擒虎说他喜欢那种既温柔又坚强的女孩子。
说起来,阿离姐姐不就是这样的女孩吗?
“尘世的痛苦消解了,迎接你的将是幸福的天堂。”玄策合上了裴擒虎的眼睛,念了一段曾在长城集市上听过的一位西洋传教士的悼词。
玄策决定放过阿离了,重新走向李信,飞镰带着长长的血迹在木板上留下深刻的痕迹。
而此时的李信突然睁开了双眼。
梦境世界中。因为杨玉环的暴走,整个世界的运行不再按照有相应的规则。
地面翻折上天空,前后左右仿佛落入无穷的镜子中,狭小的空间被无穷放大,头与脚的距离仿佛相隔一座大山。
“王德发!”暗脱口而出一句不知哪国的语言,“这是梦境反噬啊!不赶快出去的话,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
“现在我们怎么出去啊!”信哥儿焦急地问道。
“我倒是有方法,可我们还没找到李信!”阿离也是十分的焦急。
“呃……我倒是有个办法能到哥哥那儿……”暗有点犹豫地说道,“但我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死马当活马医吧!”阿离说道,她已经看不见暗在哪里了,只能通过声音判断他们的距离很近。
“我怕试试就逝世了。”暗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的性子还是没改。
“我们相信你。”阿离最后只能这样鼓励暗。
“好吧。”暗点点头,握住了信哥儿的刀,“这一层死亡应该就能掉到哥哥所在的深渊了,我们的时间会多出很多。但必须在这一层彻底崩塌之前从梦境里醒过来!”
暗说罢,干脆利落地划开信哥儿和阿离的咽喉,最后又捅了自己心窝一刀。
“你们别想跑!”杨玉环也了结自己。
就这样,他们一齐掉入了梦境深渊。
梦境深渊里,梦境中的一切都化作碎片,像一块块画布撕裂之后,露出猩红色的墙壁。
他们的下方是一片寂静之地,周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这里的梦境虽然也有崩塌的痕迹,但极其缓慢,几乎无法察觉。
“李信!李信!”阿离竭尽全力大声呼喊,可空旷的空间内,甚至没有一丝回音。
信哥儿突然拍了拍暗的肩膀,指着前方,整个空间的最中心。
“他在那儿!”
阿离立即朝那里奔去,一个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那人穿着李信的铠甲拿着李信的剑,端坐在地上,似乎陷入沉思。
阿离停在那人不远处,她无法想象这个人会是李信。
他的枯白头发极长,散落在地上,胡子也同头发一样又白又长,他的面容枯槁,脸色苍白,身上的肌肉也极度萎缩,此时的李信犹如一个九旬老者,行将就木。
“该死。没想到这里比我想象的还要恐怖。”暗不禁害怕的咬咬指甲。
“怎么会这样!”信哥儿也感到十分恐惧。
“梦境越深,感觉时间的流逝就越慢,你在现实中的一分钟,这里足足能过60年!”暗对信哥儿说道。
此时坐在空间中央的老者,终于是听见了不远处的动静,抬起头动了动,声音也是枯老干涩。
“是阿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