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小队营地。守约和苏烈在昏暗的油灯下仔仔细细查看地图,这张地图是守约常年在长城周边巡逻潜伏时绘制的,把长城周边的地形绘制的详详细细。
他们思考和讨论着最佳的埋伏地点,思考着这次行动中所有的变数。平时都十分冷静的守约今天显得非常焦急与忧虑。
李信长官平日丢一些繁重艰难的任务也就罢了……这次居然把这种近乎异想天开的任务交给他们。
刺杀北漠可汗,还是被千军万马保护着的可汗。就算有什么绝佳的伏击地点,你也很难在万军从中将他拿下。
虽然曾经的长城大将苏定方的确有万军从中拿下楼兰王的惊人事迹,但恐怕连他本人也不会觉得自己还能成功第二次。
苏烈自己也思索那次成功,那一次除了分兵策略的成功让楼兰王的精锐之师与王座脱离,更多的却是苏烈自己的运气,他当时年轻气盛,看见楼兰王的王旗近在眼前,就不计后果地冲杀过去。
而有他这个先例,可汗也绝对不会离开巫师和士兵的保护圈。他与伽罗决斗也只是被逼无奈而已,现在他是绝对不会离开保护圈半步。守约的子弹是很难打穿那几位北漠大巫师的屏障的。
唯一可行的方法是派刺客潜入军队里,伪装成普通士兵潜伏在可汗身边,等待时机。
最适合的人选就是玄策,因为其他成员不仅在长城担任重要职务,人人皆知,更是以强大的武力在敌人里受到特别关注。铠和苏烈大叔还很多次与敌方大将多次战斗,双方对彼此的熟悉堪比母亲对儿子的了解。
而百里守约,魅影之枪的名号不亚于花木兰队长的威名,再说狙击手的最大价值在于距离,近距离刺杀无异于自杀。
玄策适合的理由还有很多,比如,因为守约的保护下,玄策几乎没有在北漠的军队前露过脸,其次,玄策曾在北漠生活了十年,对北漠的语言甚至口音都十分熟悉,又在北漠第一刺客的教导下习得一身高超刺杀本领。
这也是李信突然对守约他们提出这个异想天开任务的理由。
“要把我弟弟送到敌营里!我不答应!”守约当场就拒绝了。
但中军大帐送来一句话,只有单单四个字,却十分地威严不容人拒绝:“军令如山。”
如果,守约他们不执行这个任务,李信完全可以用军法处置他们。就算不能处死他们,也能剥夺他们的军中职务,一旦他们不能指挥军队,长城的处境就更加被动了。
苏烈自伽罗死后,反倒更加安静了,胸前的口袋盒子里装着伽罗的一撮骨灰和一截红发。
他答应伽罗要送她回家,但战事吃紧,他只能保存这一点点东西。他饱经风霜的眼睛越发的暗淡无光,但李信没有放松警惕,因为他知道,那如死了一般眼眸深处藏着熊熊烈火。
苏烈的安安静静反倒更加危险,李信已经确信苏烈已经彻底发现自己的目的就是毁灭长城。他不愿出中军大帐也是怕苏烈对自己发动报复,但不知道为什么,苏烈除了要求寄求援信以外没有对李信做出任何行动,只是尽全力拖延长城被破的时间,等待长安的救援。
这次给他们提出这种任务,分明是想要他们剩下人的命。
“我们不能等待长安救援吗?”守约很难过地坐着椅子上,双手抱头。
“我们……等不到了。”苏烈的脸色十分苍白,十分悲壮地说道,“但我们得为长城争取时间!”
守约看着苏烈的眼睛,此时此刻他却从中看到熊熊燃烧的斗志之火,要将一切悲伤吞噬。
守约艰难地蠕动了一下嘴唇,最后还是摇头。
这时,玄策走了进来,他也听说了这个艰巨的任务,他也明白,他是最适合的人选。
“哥哥……”玄策走到守约身边,抱住他,“哥哥。我愿意去,这次换玄策去保护哥哥,保护长城。”
守约的声音有点干涩沙哑:“乖。玄策,回屋睡觉。这件事你不用参与……”
“哥哥!”玄策突然对守约吼道,打断哥哥,“别再把我当小孩子了,玄策已经长大了,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大人了。保护长城也是我的责任,我……”
玄策突然哽咽起来,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也想替队长和伽罗姐姐报仇,我要替队长守护长城。我还想替师傅洗脱冤屈……”
玄策一边擦眼泪一边说着,金色的瞳孔中却满是坚定的光芒。
守约怔怔地看着玄策,这时他才真正觉得玄策长高了,顶天立地,是个男子汉了。
“你长大了。”守约微笑着抚摸玄策的头,“你有自己的意愿了,哥哥尊重你的选择。不过,你一定要认认真真地听哥哥的话,不要任性胡来哦。还有,不要再哭鼻子了。”
“嗯。”玄策重重点头,擦去眼角最后一滴泪水,他发誓,他再也不会哭泣了。
“笑一笑。我喜欢看玄策的笑容。”守约温柔地擦去玄策脸上的泪痕,玄策也听话地对守约笑了笑。
守约似乎又重新拥有了勇气,他重新来到地图前面与苏烈讨论最终计划。玄策看着哥哥修长的身影在灯下忙碌,不知为何却舍不得移开眼睛,感觉再不多看几眼,就再也没机会了。
第二天,玄策就离开军营了。他偷偷潜伏进北漠魔种骑手的队伍里,在那里他暴露的几率很小,而且魔种们几乎没有固定编制,里面小队长对突然冒出一个瘦小的新兵眨巴眨巴绿豆大的眼睛,心想自己的记忆真是差,居然忘记自己的队伍里还有一个小家伙,然后就大灌一口酒半天不省人事。
玄策跟着他们攻打长城,跟自己的战友战斗,抢夺平民百姓的粮食衣物。
玄策小心翼翼地努力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残暴凶狠的草原蛮子。
在玄策所在的地方,总是隐隐约约有个抱着枪的身影出现,他藏在所有人的视线死角里,用瞄准镜观察所有想要接近玄策的家伙。
几日之后,玄策一直都只能在可汗军队的外围行动,可汗身边几乎没有魔种士兵,但是有一位魔种巫师藏在巫师队伍的末尾。
好像是因为打仗,巫师死伤惨重,才从魔种中挑选了一个魔法天赋较高的家伙补充。
看着他身穿巨大的巫师袍,一直用兜帽严严盖住那对魔种的耳朵,只有一双金色的瞳孔显示这在巫师中的异类。
守约曾要求玄策不要刻意去接近可汗,如果拖延时间能拖到长安援军抵达,那他就没有必要去刺杀可汗。
可玄策不想放弃这个机会,除了能守护长城外,玄策更多的是想为木兰队长和伽罗姐姐报仇,还有一点私心是自己一直被哥哥保护着,旁人几乎都不看好玄策的能力。
这次,他要用可汗的人头告诉所有人,长城百里兄弟里不仅有魅影之枪百里守约,也有个小疯子刺客百里玄策。
这样想着想着,玄策忘记了哥哥对他的嘱咐。他晚上做掉了那个魔种巫师,穿上他的袍子,恭恭敬敬地跟着巫师的队伍。
玄策听巫师们似乎在议论什么,说前几天有一位黑发少年闯入了可汗的大营。
也不知道那位少年说了什么,可汗居然高兴地将他迎入营帐。
然后,这几天就各种胡乱行军,比如说明天夜里要从降凤坡走,大漠就那么几个险要的地方,降凤坡就是其中比较凶险的地方。
玄策默默盘算着,觉得真是天助。于是,给哥哥留下了暗号。
那夜可汗急行军,等守约看到暗号的时候,玄策已经随着可汗大军接近降凤坡。
守约很着急,十分生气玄策如此轻率地行动。
苏烈觉得这件事肯定有诈,但此时此刻已经晚了。过了降凤坡,玄策就会脱离长城守卫军的保护范围,到时候要是玄策暴露,守约他们想要救援都十分困难。
“我们去吧。”下定决定的居然是铠,“反正都是龙潭虎穴,我们不能单独留玄策一个人在那里。”
守约很感激地看着铠,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们终于和解了。一行人骑上快马,迎着那初升的太阳,追赶可汗的军队。
长城,杨玉环替李信整理着军务。一片诡异的牡丹花瓣飘进营内,渐渐地越聚越多,甚至化作了一个人形。
杨玉环已经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说道:“恭迎国师大人!”
明世隐用剩余的花瓣转出一盏莲花灯,目光冷冷地看着杨玉环说道:“你这几天盯着李信,他可有其他举动?”
杨玉环的声音时高时低地说道,因为一只耳朵失聪她无法控制音量,但神情依旧十分淡漠:“这几日我旁敲侧击,依旧没有动摇李信对大人的忠心,现在他的双手沾满了长城的血,永远不会背叛我们了。”
明世隐神情淡淡,似乎比杨玉环的神情还要淡漠,他悠悠说道:“李信是个聪明人,他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只能受制于我。我承认他是一把很好用匕首,可惜他不会永远握在我的手里。”
“国师何以见得?”杨玉环问道。
“等到他能打败女帝的时候,我的锁链就将断裂……他会毁灭所有人,毁灭一切。”
“那不就是国师大人希望的吗?”杨玉环微笑地说道。
明世隐嘴角勾起,表情变得狰狞:“你说的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