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举这个例子的意思就是说,会有很多女的喜欢乔主任。你要是喜欢必须勇敢追
否则就没你的戏了。”
余宝笙微微抬头看低着脑袋、声音越说越低的两个女孩子,心中一叹一车
运峰的确有个好样子,轻而易举地吸引女孩子的注意,如果他再温柔一些,女孩子的心就没了。
乔远峰再打来电话约吃饭的时候,余宝笙刚洗完澡,正坐在电脑前准备评取职称的论文。听着耳熟的声音,摸着湿流流的头发,余宝笙盯着前段日子翻出来的那盒子一时说不出话。她居然一点儿都没忘记他的声音一语速不快不慢,声
音不疾不徐,很照顾对方的耳朵。记得那会儿乔远峰对公司里接电话的一个女孩于说,你的声音一定要让人产生信赖,才能让人放心定下订单。耳边的声音渐渐有些变得遥远,远到风呼啸着传来。世界很大,曾让她哪里都找不到他;世界
也很小,又让他们在短短的一两个月时间里有如此多交集。
乔近峰在电话那边半天听不到余宝笙的声音,有些不确定地问:“在听吗?
余宝笙反应过来,揉揉头发,声音尽量从容,笑着掩饰说:“听着啊,我正想着在
哪儿宰你一顿呢。”
余宝笙的声音娇俏戏语,难得不是疏远刻板,乔远峰心里不为己知地一喜
“口气不小,不过欢迎来宰。”
挂掉电话,余室笙的头慢慢理在居起的路腾里,原来她还是这样卑微,这几
年也谈过恋爱,也交过朋友,却原来还足走不出当年的困境,还是不能够以平常
心待他。真要说起来当初,也只怨她太幼稚,认识才十几二十天就敢向一个尚且
算陌生的男人表白。被拒绝了,却又不能面对。
伸出手把那盒子拿到眼前,她迟疑地打开盖子,是一捆信。那些当年寄出去
又被退回的信件,自作多情地干里寻情,还有自己心里更深刻的痛苦,这些,他都
不知道。不知道就永远不知道吧。她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轻轻打开,里面的纸
因为年久几乎要互相粘住。
“乔帮主:
我看到通知书了,红色的,像结婚的喜帖儿,是邮局直接送我家的。爸爸说
当初送来的时候邮递员还要喜糖呢,不过我爸爸给了他包烟。
我上的是省医大,还有个好消息,我读的是本硕连读的专业,是医大和首都
医科大联合培养的,前三年任这里读,第四年开始我会到北京去。你说过北京那
么多好玩儿的地方,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女玩儿心里好期待。
眼你说件事,我听你的话了,不和爸爸妈妈作对,可看着爸爸把东西一件一件搬出去,心里还是想哭。
·
你说过,我不该自私,可我有时候想,他们这样抛下我不管,不算自私吗?虽
然这样想,我还是坚持对他们笑。
笑好累
信的最后署名是“小丫头”三个字。
余宝笙还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鼓足勇气奇出第一封信的
离开西藏的前一天她搞砸很多事情,回来后当能鸟不跟人联系。可是,很多
事情不是想忘就能忘,说删除记忆便没有任何内存留下。白天同学之间吃饭聚
会,有去外地读大学的,有出国深造的,还有要移民的,一个班里竟没有几个留在
本城。于是,大家拼命聚会见面,喝酒唱歌,混混沌沌的,仿佛一生就要结束。晚
上躺在床上,大脑却清醒得不像话,过去二十多天的影像如同一架电影放映机
锁一帧在脑袋里划过,每一帧里都有一个乔远峰。她被迫看着乔远峰倨傲的
表情,看着她嬉笑温柔的表情,看着朋友洒脱大笑的表情,偶尔在不为人知时看
着电脑忧郁的表情。余宝笙拼命摇头想忘却,却更清晰。最后的影像定格在机
场的临别一眼,余宝笙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细细思索回味那最后一眼一一所有
人都走了,就他还站在那里,结果被她一回头逮个正着,他是不是也不是他说的
那样,对她没有什么感情?这个认知令余宝笙有些小兴奋,越想越觉得是,猛然
间思念有了出口,冲到桌子前从笔筒里选一支笔、铺开信纸,哗啦啦写下了第
封信。当署上日期,她才发觉她和乔帮主已经有十多天没联系过了,怪不得好想
念,怪不得想念得心会疼。
然后,她再从下面抽出一封信打开。
“乔远峰:
你在哪儿?为什么不给我回信?为什么所有的信都因“查无此人”而被退
回?明明暑假的时候你还在,还说你会一直待在那里!
乔远峰,你失踪了吗?
快到圣诞节了,学校里好热闹,宿舍里有男朋友的女同学都在惦记着买礼
物。我不需要,因为没有人送。爸爸已经离开这里调到北京,妈妈仍然忙。你也
躲起来了!你们都骗我,说分开了还有同样的爱给我,我怎么什么都没有?
乔远峰,为什么我这么难受?
余宝笙合上信纸,后面的事情她记忆深刻,像被最尖锐的刀划出的最深的伤
口,起初痛且深,之后是难堪的疤痕。对于乔远峰的突然杳无音讯,整整一个学
期她都魂不守舍。大一那年的寒假她骗妈妈说去北京看爸爸,骗爸爸说留在老
家陪妈妈,自己却偷偷买了去拉萨的飞机票,下飞机后不顾高原反应就深一脚浅
一脚地跑到乔远峰以前的办公室。春节的高原处于旅游淡季,游客少,好多人都
回家了,好多店铺也打年放假了。那里果然锁着门,可是门上的公司名字也已经
换成其他,有一个人说乔远峰把公司卖了。她又跑到乔远峰住的地方,房子已经
租给别人,那人不认识什么叫乔远峰的人,只说他这房子是从去年夏天的时候粗
的。
十八岁的余宝里在大昭寺前的广场上一直律徊到天黑,周边原本热闹的小
摊儿都被收起来了,八廓街上一下子冷冷清清。一步一步走回住的地方,年三十
的晚上,余宝笙蹲在酒店房间的地上哭得泣不成声,心脏校着疼,人只能蜷缩着,
似平只有这样,神经才不会批得太疼,。他们都放弃了她,外公去世了,爸爸妈
离婚了,乔帮主失踪了,那些说过会陪她的人都食言了。
乔远峰,我以为你是我最后一个可信赖的,即使你拒绝了我的表白,但是乔
远峰,我是该恨你让我在如此年轻的年纪就失去了爱一个人该有的快乐,还是该
感谢你让我过早地参透了爱的玄机
数数手里整整二十九封信件,之所以是二十九封是因为她和他在西藏总共
待了二十九天,差一天就满一个月。其实她应该是写过三十封的,最后一封是在
医院实习那年,寄的还是这个地址,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被退回来,一度让她以
为乔帮主又回西藏了。可是那封信却也没有任何回音,最后余宝笙想信件大概
第三十封信的内容余宝笙一个字都不会记差,那是她给自己的最后通牒,决
是寄丢了。
定再没有回音就永远忘记。
“乔远峰:
今天好难受。好多年没有往这个地址写信了,可是太难受了。知道你收不
到,可我不知道还能说给谁听。世界是圆的,所以这封信应该还会回到我手里。
再被退回来的话,我就会连同这二十九封一起烧掉,我也不想再想一个人了。
这些年有好多变化,妈妈嫁到美国,几年前在这个世界上我又多一个弟弟。
我应该高兴吧,毕竟曾经抱怨过为什么只有我一个,有个哥哥或姐姐多好。看
来,老天爷听到我的话,来不及补偿我个哥哥,就给了个弟弟。
这么多年,妈妈没有回来看过我,她一定知道二十多岁的我会照顾好自己,
像小时候一样。她给我打电话说起卢卡斯的点点滴滴,说他们夫妻对于中年得
到的儿子如何疼爱,说她没想到有生之年还会再有一个孩子。可我的心里却疼
得要命,我小时候五岁前是和外公在一起的,爸爸妈妈谁都没时间管我。
外公疼我,可是他在我五岁那年去世了。外公走的时候嘱咐我要听话、懂
事,不要给爸爸妈妈找麻烦,我努力地做到了。
昨天妈妈又来电话说起卢卡斯,她哭了。卢卡斯有哮喘,前段时间很厉害,
她和卢卡斯的爸爸害怕得不得了,说希望我把外公留给我的小玉锁送给卢卡斯。
那个小玉锁是外公从妈妈那里接我回去时就戴在脖子上的,是外公留给我
的唯一念想,可是现在妈妈说卢卡斯需要。当年我戴着玉锁从外公的葬礼回家
后,妈妈说辟邪保佑那都是无稽之谈,没有科学依据,可是如今她怎么就信了呢?
外公是这个家里最爱我的人,他们不给我疼爱,如今,就连外公给我的玉锁都要
拿走。
们
乔远峰,你一定在世界的某个地方,忘记了我,过着自己快乐的日子。像他
样,不再管我。
我也要忘了你,忘了你们。”
因为这封信没有如约而至地被退回,前面那二十九封便也没机会被烧掉,而
是留到了现在。
余宝笙好像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些信,想着那时写信的心情,无一不是沮丧、
悲伤、无望,她狠狠地攥紧信。乔远峰再次出现了,轻而易举地让她想起过去的
那些难堪和伤口,难道她要再次陷入那样的灰色情绪里吗?
被一个又一个至亲的人遗弃?是的,在她认识乔远峰的前后,正是一片兵荒
马乱之时,父母离婚,父亲调到北京,母亲远嫁美国,她一个人辗转在老家,然后
去北京。
这几年随着年龄增长,她渐渐忘记了过去,与继母相处融治;母亲因为玉锁
的缘故对自己有所歉疚,又因为卢卡斯一天好似一天,对她又感恩戴德,礼物源
源不断从美国寄来,她几乎以为自己很好很幸福了。
可是乔远峰回国了,那么多三甲医院,他就偏偏来到这一家,偏偏出现在她
面前,然后她就记起了那些忘不掉的痛苦。这样想着,她心里不免再次仓皇起
来一快些与过去告别吧,否则她还要乱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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