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暑假,舅舅家刚开了一个不大的小卖部。
我天生嘴馋,见到好吃的就走不动道。得知舅舅家新开了一个包含各种美食的小店,人隔三差五的就往那边跑。
我妈老说我是饿死鬼出生,有了吃的什么事都做的勤快。以前家里有什么物件我妈让我带去给舅舅家,我经常嫌麻烦推脱。现在可好,家里有什么物件都不需要老妈开口,我必定要大声叫嚣着给舅舅家留点,我妈为此老骂我白眼狼。
到舅舅的村子路程没有多远,八九岁的孩子又玩又闹也花不了半个小时。我着急吃辣条,去的路上经常用跑的。若不是在路上时常会碰到些花蕊蝴蝶,十几分钟就能到店里。
到的时候经常能看到舅舅舅妈坐在柜台前嗑着瓜子看着电视,见到我来了,总会招呼我一声,再给我和小三岁的表弟一人拿个冰凉爽口的冰棍。每每这个时候我就会和表弟美滋滋的嗦着冰棍去去院子里玩弹珠,玩累也正好到了饭点。舅妈就会招呼我们回去吃饭。那个时候经常如此。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一个夏天,舅舅不在,舅妈正在厨房里张罗着午饭。我和表弟坐在在柜台后面看着电视机里经常播的《四驱兄弟》,舅舅在置办柜台的时候设计的有点高,我和表弟在柜台后面一坐前面根本看不到后面坐着两小崽子。
她进来的时候静悄悄的,我和表弟正聚精会神的看着电视,没有注意到柜台前面已经站了个小不点。要不是我突然看了眼外面,那小不点已经要把一颗棒棒糖塞进嘴里了。
“你干啥?”我当即便大喝了一声。
连带表弟都被吓的一哆嗦。
等我带着表弟从柜台后面绕过来的时候,那小不点已经丢下棒棒糖跑掉了。晚上我便把这事给舅妈打了小报告,舅妈没说啥,只是告诉我和表弟以后她再过来别赶她出去。
这让当时看多了黑猫警长的我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受警长的影响,我认为所有干坏事的人,不管坏事是大是小,都和“一只耳”一样可恶。所以,我并不是很理解舅妈为何对那个要偷吃棒棒糖的小姑娘如此宽容。
第二次见到她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周,那段时间老妈察觉到我去舅舅家的太过勤奋,害怕给舅舅家添麻烦,硬是把我在家里关了一周,直到周六我才偷摸从家里出来。
到舅舅家的时候,店里只有表弟一个人在看电视。舅舅吃完午饭就去学校开会了,舅妈在厨房洗碗。电视上正放着《葫芦娃》,剧情刚播到二娃的眼睛被蛇精给刺瞎。表弟心疼二娃,一边念叨蛇精太坏一边抹着眼泪。以往舅妈在店里都会先给我们拿包辣条或者冰棍,现在舅妈不在我也不敢擅自拿店里的东西,心里正暗自不开心。转头就看见她扒在门框上,还穿着和上周一样的蓝色衣服,白一块黑一块,脏兮兮的。头发像是被猫挠过,跟顶了个鸡窝一样。鼻门上挂着两串鼻涕,随着她的呼吸,一会进一会出。此刻正眨巴着两只眼睛瞅着满满一冰箱的冰棍。
我心中愈发不爽,像是自己的冰棍要被她偷走似的。但碍于她没有任何动作,我也不好借机发作。小卖部里光顾最多的就是小孩,那时候乡里小孩的零花钱有限,手里的最高金额不会超过一角钱。所以,我们对待身上唯一的一笔可消费钱币总是会非常非常的谨慎,绝不乱花,力求将这一角钱花在最佳的时机。在夏天,没有什么是比痛玩了一整天后吃个冰棍更令人愉悦的事情了。
所以,在小卖部经常可以看到一帮小屁孩满头大汗的跑进来,嘴上叼着个冰棍跑出去。
我和表弟在小卖部时日也不少了,一角两角的交易还是可以操作的过来的。一般卖冰棍的流程都是我和表弟自己解决,用不着麻烦舅妈或者舅舅。那些刚疯玩后的小孩齐刷刷的冲进来,迫不及待的将一张张攥成了一团的钱递到我和表弟的手里就围向了冰柜。通常这个时候我和表弟是最享受的,在这个时候我们就成了掌握着权利与金钱的那一部分人,我们让他们排队他们就得排队,让他们等着他们就得等着,这种感觉最是爽快。
乡下的小孩多是实在,给多少钱就拿多少东西。打开冰箱让他们自取也不会出什么岔子。若换做以往,我和表弟收完钱后必定头也不回的让他自个去冰箱拿东西。但那次我亲自带着表弟监督,原因是看到那小不点已经悄摸混进了人堆里。我看到她一脸羡慕的扒在冰箱上,她个子很小,站到冰箱专门装雪糕的冰箱前也只是堪堪露出个脑袋。周围的小孩拿出一个冰棍她便盯着看一个,如此往复。她看着冰棍,我看着她。
不出乎我的预料,她果然趁着人多也从冰箱里大摇大摆的拿了个冰棍出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我面前行此不雅之事断然是不将我这个乡间小霸王放在眼里。
我当即就大喝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了冰箱。差点将那小不点的手也夹在里头。我上前逮着她就问她想干嘛?那小不点估计是被我一脸恶霸的样子吓到了,手里举这个冰棍呆呆的看着我。我见她没什么反应,一把夺过她攥在手里的冰棍。没想到这一下倒是触动了她,随即嘴角一撇就哇哇大哭了起来。我只觉的她是做坏事被人抓住惺惺作态,把她拿走的雪糕重新扔进冰箱又带着表弟观摩起六娃智斗蛇精的精彩桥段。
后来还是舅妈听到动静从后院里跑了进来,那小不点还站在冰箱旁边哭的泣不成声。舅妈温柔心善,问清事情缘由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上前把那小不点连哄带抱的,还在那小不点临走前重新送了她两只冰棍。
这让全程都看在眼里的我愈发不甘,在老妈面前我即便是偷拿家中的东西屁股上也少不了老妈的无情铁掌。但为何这个小不点却能独善其身,末了还能吃个冰棍。这让当时的我属实想不通,回到家里,我还将此事和老妈谈论了一下。老妈听完后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并告诫我以后万不可欺负她。
虽心中仍有疑惑,不过小孩不记事,这些东西没过几天便被我忘在脑后。我还是经常会跑去舅舅家,冰箱里的冰棍也得有一小半都进了我和表弟的肚子。自那天后,那小不点依旧每天照常来到小卖部。来时静悄悄,我时常都是一转眼就看到她蹲坐在小卖部门口。她也不买东西,每次来也都只是看着货架上摆的琳琅满目的美食发呆。自上次和老妈夜谈后,我便不在故意招惹那小不点,每次来我也只当做看不见,继续吃个辣条冰棍,和表弟畅游在《四驱兄弟》,《百变小樱魔术卡》,《数码宝贝》等一众奇妙又刺激的动漫世界。她有时也会同我们一起看,不过从不坐到我们身边,往往都是扒在门口,垫着脚使劲往我们这边看。我们笑,她也跟着笑。不过有时我会恶作剧似的故意遮挡住她的视线,用余光看到她在扒在门框上上使劲蹦跶的样子我会分外得意。
我小时候总会觉得假期过于漫长,两个月的暑假对我来说仿佛度过了一年的春夏秋冬。但相比漫长的假期,我更讨厌每天起早贪黑的上学。那时候乡村孩子大多都在乡村自办的学校上学,学校建立在一个偏中心的乡村里,周围几个乡村的孩子都会被父母送往这里。自开学之后,我便少有时间隔三差五的跑去舅舅家的小卖部,大多时间都要在放学后乖乖回到家里。不过在学校,我依旧可以看到那个随时跐溜着鼻涕的小不点。二年级重新分班后,那小不点被分到了和我一个班级。
小时候没有学习的概念,脑子里除了玩只有玩。老师每天布置的作业也从不放在心上,放学回家书包随便一扔就屁颠屁颠的跟着一帮小屁孩漫山遍野的去抓青蛙了。所以,隔天因为没写作业被罚站的一堆人里少不了我的身影,当然也少不了那个小不点的。老师也早早的就准备好了一个手腕粗细的木棍,每天早读的时间教室里少不了一众哀嚎。向我这种被老师打习惯的,早就知道老师打人的套路,朝屁股两棍子下去可劲嚎就行了。老师不是铁石心肠,听到我们嚎总会手下留情,有时候十来下会被悄悄减成八九下。所以,有些鬼精的,一看到老师举起棍子那声音叫的就和杀猪似的。但这其中就那小不点最奇怪,也不知道她是笨还是耐揍,老师每每打她,她硬是一声不吭。完事老师问她疼不疼她还能对老师傻笑两下,好像嘲笑老师没使劲似的。所以,老师一般打她打的最凶,打的时间也是最长。在一旁的我们总是会低着头偷笑这小不点笨。
那小不点很少换衣服,开学穿的什么样一直到放假也还是什么样,加之顶着一头从出生就像是没洗过的头还有那两条总是在鼻孔里滑进滑出的鼻涕,班上鲜有人同她玩耍。刚开始,班主任还经常关心她,但糟糕的学习成绩,还有经常白花花的作业本让班主任也越来越厌烦这个小不点。大概过了没半个月,班上就没人愿意同她说话了。所以我经常能看到她下课后孤零零的坐在课桌上,吸溜着两条鼻涕扣自己的手指玩。放学也是,所有人都是三五成群,你来我往,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也只有她,背着个用破布缝制的书包,像个年迈的老妇人一样,一摇一晃在路上孤零零的走着。
我很少看到她会抬头,她的视线永远是集中在光秃秃的课桌还有满是沙粒的黄土地上,安安静静的,好像隔离于这个世界之外。
那次见到她是在一个周六的下午,我又借着给舅舅家送东西的借口跑来了舅舅家的小卖部里。到门口的时候我就看到她背对着我坐在门框上了,还是以前看到的那套衣服,上面还是熟悉的黑白色的污渍,头发还是乱糟糟的模样,一点样子也没有变。那天下午的阳光很大,临近日落,金黄色的光线倾斜在她的身上,把她整个的身子都照的暖洋洋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看到那个窝在门框上的背影,心里有股难以形容的感觉。心脏的部位突然有点抽搐的痛,好想有什么东西从胸口涌进了眼睛里,连带着鼻腔也酸了起来。莫名就有点难过,我不由的对那个小小的,佝偻的背影多看了几眼,越看越觉的难过,连即将要吃到美食的好心情也连带着一起消失了。
我沉默的进了屋,舅舅不在,舅妈和表弟正在电视看《情深深雨蒙蒙》,我进来的时候正好正在放片尾曲,那带着些许忧伤的音乐与歌声又让我的心情更加难过。舅妈看到我来了,很开心的招呼了我。她一边接过我带过来的东西,一边让表弟给我拿个冰棍解解渴。冰棍我想一天了,此刻拿到手里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瞥向窝在门框边的那个小不点,看到她奋力抬着头看电视样子心里越发难受。
表弟也给自己拿了个冰棍,这会正享受的含在嘴里。我看了看自己捏在手里的冰棍,一点想吃的欲望也没有。
看着门框边的那个小不点,我突然生出了把冰棍给她的念头。于是,那天很不可思议的,我这个被老妈称作“饿死鬼”投胎的小屁孩,头一次,将送到自己手里的美味送给了别人。
那小不点看到我竟然会将冰棍递给她的行为显然有些不敢置信,她抬起头,不可思议的望着我。那也是我唯一一次见到她的样子,脸上很脏,非常脏,有的地方甚至都起了死皮,干干巴巴的。皮肤很黑,不知道是脸脏还是天生的,即便如此也还是挡不住脸颊上的高原红,整张脸显示出一股黑里通红的样子。最引人注意的莫过于鼻孔处的两条青色的鼻涕,即便呆呆的看着我,那两天如同小虫一样的鼻涕依旧不断的在鼻门处不断进出。
我没管她反应,非常霸道的将冰棍塞进了她的手里。完了也不管她吃不吃,又回到表弟身边,和表弟一起观看起又播了一集的《情深深雨蒙蒙》。那天我没回家去,晚上直接和表弟住在了一块。那小不点在我们吃完晚饭后就不见了,几天后上早读,我重新在没写作业罚站的队伍里看到了她。
那天的女老师不知道是不是来亲戚了还是怎么样,打起人来特别狠,扔凭我们怎么嚎也没有用。好像故意要让我们每个人哭似的,连几个老师用了小半年的木棍都给打断了。快轮到那小不点的时候老师没了工具,又重新在一张凳子上掰下来一根,比之前的棍子更粗,更大。所有挨过那根棍子的人都哭了,唯独那小不点。老师依旧打她打的最恨,每次打一下嘴里还要问她疼不疼,疼不疼.......
几棍子下去,她的脸都快扭成倭瓜了。可老师每次问她都还是笑,后来老师打累了,不想打了。她气喘吁吁的扔掉手里的棍子,瞪着小不点。
“没人管的崽子还就是抗揍哈......”她看着全班说了句。这句话说完之后,所有人惊讶的发现,小不点哭了。气都踹不过来的那种,她很不解的看着老师,胸口一抽一抽的,连个完整的哭声都发不出来。
那老师估计也觉得自己做的有点过头了,说了句“继续上课!”就头也不回的走上讲台。
她也没让小不点回去坐下,小不点就站在那哭。我偷偷回头看了好几次,小不点有好几次都想蹲下,但每次都是龇牙咧嘴的又重新站了起来。我就看到她站在那一直哭一直哭,到最后老师受不住了,让全班都读起了课文。
班级里的整齐的读书声很快就盖过了小不点本就不大的哭声。
一直到那节课结束,我们都在读课文。
后来,小不点的作业依旧没写过,但我再也没有看到小不点被打后对任何一个老师笑过。
忘记是哪天的事情了,只记得是在下午放学。我和几个“好哥们”正在学校黄土遍地的操场愉快的玩着弹珠,小不点突然走到我身边蹲下。那时候我们正玩的忘我,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等到我精准的将弹珠弹进不远处的小洞里时,我欢呼一声从地上蹦了起来。一个没注意就把小不点撞倒在了地上。我们也都知道小不点抗揍,所以问都没问就继续下一局了。小不点也没在意,从地上爬起来随意的拍了拍身上的黄土,又继续蹲到我身边。这次不光是我,周围的“好哥们”都注意到了。
我问她干嘛,她也不说话。只是把一颗大白兔奶糖递到我面前。我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周围的“好哥们”就已经开始起哄了。他们惊叫着从地上蹦了起来,一边喊一边笑,“小不点给XXX给糖了,XXX要和小不点结婚了......”这叫声很快就吸引了一大批人过来,起哄声也越来越大。我红着脸要追杀那几个带头起哄的。可他们跑得太快,一溜烟就躲进了人群里。周围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多到把我和小不点围成了一个圈。他们聚在一起放声的大笑着,表情里满是讥讽。小不点递给我的大白兔奶糖也被她重新攥回了手里,她被开怀大笑的人群挤到我身边,脸上都是疑惑。
我被周围的起哄声说的有点脑,开始朝着人群大喊闭嘴,但没人理我。或者说,我的每次大吼都会引来一阵哄笑声。小不点估计是被人群笑的有些害怕,在后退的时候不小心碰了我一下。没成想这一下彻底惹恼了我,我转身重重的在她肩膀上打了一巴掌,又很凶横的将她推到在了地上,连带着她手里的大白兔奶糖都掉进了人堆里,被踩成了糖饼。但周围的哄笑声反而越来越大,我只觉得一肚子怒火无处宣泄,正好刚开始起哄的一位“好哥们”作死站在了前排,我不顾周围的起哄声上去便和他扭打在了一起。
这件事最后以老师的到来而草草收场,一见到老师来了,周遭哄闹的人群一下子消散而去,留下了一地的脚印还有那颗被踩扁的大白兔奶糖。我力气大,老师过来的时候也是费了好大劲才把我拉开,好几个老师在拉我的时候都恨不得给我来上几脚。小不点也是被一位老师从地上扶起来了。在离开前,我还看到她从地上把那已经踩扁了的大白兔奶糖又重新捡了起来,她低着头仔细的清理着上满粘的满满当当的泥土。
那也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小不点。
那次事件之后,我便没再去过学校。几天后,老妈就带我去了城镇里的小学读书。我打小不记事,那天的事情我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就连小不点,我也全都忘在了脑后。
等到重新回忆起她时,已经是过去了好多年的时光,人也懂事很多。自那以后,乡里也已经很少去了。舅舅舅妈也不再开小卖部,带着表弟一起到了城镇里。少了美食的吸引,我去往舅舅家的动力明显少了很多。
某日我同老妈一起去探望舅舅舅妈,舅妈为我们备了一桌的好菜。饭饱之后,偶然间想起小不点就随口问了一句。
我问舅妈是否还记的以前经常扒在小卖部门框上的小女孩。
舅妈想了好半天才回忆起小不点,
说起她,舅舅炖了半晌最后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娃娃命苦,没了。
舅妈也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
起初我还有点不相信,以为说错了人,又把小不点重新描述了一遍。在舅妈肯定的点头后,我才相信,小不点是真的没了。
舅妈也说起原因,很简单,她说小不点因为在外面吃了有毒的东西,没钱治没了。
我疑惑的问舅妈,小不点的爸妈不管吗?舅妈只是告诉我说,小不点她爸早就没了,她妈受不了家里穷跑了。家里就一个下不了床的奶奶,什么事也做不了。小不点头天吃了坏东西吐了一宿,第二天天还没亮人就烟气了。
说到这,舅妈和老妈也是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说了句“孩子命苦。”,就连平常比我还要闹腾的表弟也突然间沉默了不少。
我坐在老妈旁边,样子有些呆滞。这个状态一直保持到我回家,晚上老妈和我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突然回忆起以前我见到小不点的种种过往,我这才注意到我和小不点一句话都没说过,我努力的回想她的名字,她在我记忆中存在过的点滴,但直到我脑子开始发涨,我都想不起有关她哪怕是多一点事。唯一让我印象深刻的,除了我打的那一巴掌,还有就是给了小不点冰棍的那个下午。那个非常好看又特别暖和的夕阳,小不点窝在门框上,鸡窝似的小脑袋努力的瞅着电视机。
我感觉到鼻子发酸,看着电视突然就哭了,哭的非常非常伤心,哭到老妈都被吓了一大跳。那天晚上,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啊流啊,一直到我睡着,我的脸上依旧挂着泪珠。
那晚我没有做梦,只是不断地重复醒来睡着的过程,期间,夕阳下窝在小卖部门框边的那个小小身影不断浮现在我的眼前。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可能是同情,也可能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