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皱着眉头,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的黑色水笔在空中循环了无数个圈,在脸庞边带过一阵阵轻微的暖风。窗外的香樟树在炽热的光照下依旧浓郁的绿。
11:30。教室后墙上高高悬挂着的时钟表盘的的指针一下一下发出笃定的响声。被高大的香樟树过滤了大半部分的燥热的阳光经窗户的反射笼罩在向阳身上的时候,只剩下了淡淡的浅色光芒。
桌上半摊开的试卷,白纸上难解的晦涩的数学大题,玻璃杯里沉淀的速溶咖啡,身旁自从开学以来就空缺的座位依旧摆满了无数心意满满的礼物。
向阳捏了捏眉心,由于小时候矫正过眼睛,近视的问题也得到了解决,但是也留下了后遗症,不能长时间的盯着某样事物看,否则就会头脑发疼,钻心的那种疼。有时甚至不定时的就在大马路上突然发作,一个人蹲在墙角抱着头蹲一个下午。初三复习的那段时间他就为此一股脑的吃了不少在网上被吹捧的神乎其神的止疼片。
或许是心理作用,即是知道止疼片并不会起多大的作用,但是就是会揣在身边,跟注射了一剂镇静剂一样。
他甩下了手中的笔,看向了窗外的香樟树,并不打算再去看那一份复习卷,即是他对当时初中死记硬背的或是已经掌握好的知识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摸底考试听老师说是县里统考,但是他现在并没有那个时间把这个考试放在心上,他还得趁开学前几周没忙碌起来的时候抓紧时间多做几份兼职。
他自己不缺钱用。但是他现在缺钱。非常缺。
晚上在便利店有一份兼职,是暑假就开始做的,现在不在学校住宿也依旧可以去做。他将视线从窗外转回到了书桌上,看了看摊开的白花花的试卷,他觉得他这几天可以逃掉下午的自习课,去外面找个发传单的兼职啥的都可以。飞快的眨了下眼睛,桌面上的的阴影微微晃动了下,便几下就收拾好了书本,窗外楼下已经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同学勾肩搭背的出了教室悠闲的在操场上瞎晃着。
向阳拎起书包准备一并塞课桌里,由于课桌是那种需要将板翻起来再往里放东西的,所以当向阳抬起来的时候,安静的教室里发出了一连串的突兀的老式木板间转轴转动所特有的“吱呀”声。
男生女生同时的向他这个方位望来,向阳略微尴尬的皱了皱眉,继续气定神闲的塞书包。
激动个啥劲啊,就放个书包,又不是混血二世祖来了。这要是真来了,指不定成啥样。
他怂了怂肩,放轻了脚步从后门走了出去,虽然没有引起班级很大的骚动,但是他看到了班级里有同学对他早退的身影表现出的略微不爽的神情。
啧啧啧。这个一班之长还是快撤了好,不然他顶着这个名号总感觉不能放飞自我。
向阳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12:00。他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到了梧桐街那边,故意挑了离学校远点的但是人流大的地方。并不是怕遇到同学感到丢脸,只是因为学校命令规定未满18不允许学生在外兼职。也不知道校长是不是脑子进水还是药磕多了闲着没事干订了这条神经病一样的规矩。
向阳划拉这手机屏幕,点开了同城服务那一栏,继续又点击了临时工兼职那一栏,手指不停往下划着屏幕,一个一个浏览着。汗水从头顶划过鼻梁处流到了脖颈处。修长的手指随即停止,屏幕上黑色的大字映入眼帘——beast户外赛车区餐厅招服务员,四百一天!?包午饭,包晚饭!小费价格无上限!(急招!)
他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价钱简直比其它那些同行高了不要太多,待遇也好的不行,还是急招?还有小费?这么好的条件还会没人去?做个服务员单还有小费?这还是第一次见!怎么之前找兼职没看到?!
他抹了把脑门上不停往下流淌的汗水,换了棵树荫面积更大的树靠着,将那个地点输入进了百度地图里。
他扩大了缩略的地图,看了看大致的地点位置以及周边的标志性建筑或事物。显眼的露天温泉四个大字显示在屏幕上。
等等,露天温泉?我靠,那里已经直接远远的脱离了玉镇的范围了,顶多擦个边,属于县里同省城市的交界处地段里。离他现在这个地方差的不要太远。他这脑子怎么没想到,这个小破地方怎么会有四百一天的好馅饼。要想打那份工,他得出这个小镇,然后到县里再坐车到县边缘的地方。
他抓了抓头发,看着地图上横亘着的蓝色线路有些犹豫不决,去还是不去。不去的话那在这个地方只能找到十几块钱一个小时的发传单的工作,但是现在他缺钱。去的话他觉得首先不只是翘掉半天课程了,这得耗一天。其次,光是来往路费估计也得花掉不少。但是这个价钱摆在那里,对于缺钱的人来说没有不心动的道理。
手指指腹摩挲着手机屏幕,最终下定决心点通了那个联系电话,随着一阵铃声响起,那头没过多久就接通了。
“喂,你好,请问是应聘服务员的嘛?”
“嗯。但是我现在有个问题。”
“好的。有什么问题你说。”
“你们那里……呃……报销车费吗?就是去你们那里上班的坐车费用……”向阳此刻干渴难耐的都能感觉到嗓子里在冒着白烟。每说一句话,都感觉声带被扯动着发出嘶哑的声响。
“哦~这样啊。如果你的确住的挺远的话是可以报销的,同时我们这里也包住的。”
“包住的?”向阳觉得在听到可以的时候眼睛里面肯定有了星星点点的光芒,在听到包住那一刻,肯定双眼都直接亮了起来。
好了。这下压根就不用想翘课翘一天的问题,直接是旷课旷几个星期的问题。他道了个谢,略微的说大了自己的年纪,对方很爽快的告诉他明天可以直接上班。
向阳动了动背,身后的衣服被汗水浸湿直接贴在发烫的皮肤上。
他又拨了个电话给老班,真挚诚恳的编了个借口说老家有事得回趟老家,请两个星期的假,也就是说直接跳掉了这个星期末的一场考试以及接下来一个星期的军训。也不等老班接下来的一连串的话语攻击的大招放出就直接装作自己已经坐上了火车,手机信号接收不良,时不时的不在服务区的样子而挂掉了电话,同时又给那个天天在外没事就爱赌一把的窝囊废一般的爸甩了条短信。
并没有什么别的内容,只是告诉他说自己请了两个星期的假说要回老家,到时候老师打电话来问自己看着办。没有说他要去干嘛,也没有说为什么,就只是当提个醒罢了。发了短信几分钟过去了,他的手机也没有响起短信发过来的提示音。他这个爸怕是看见了,估计也没空给他回信息,忙活着搓麻将还来不及呢!
估计懦弱了一辈子的人到头来也只有那么点出息。
向阳站起身子,揉了揉发酸的两条腿,又扯了扯衬衫领口,天地间热的像个蒸腾的火炉,大马路上鲜少有几个来往的匆匆行走的路人,每个人都神情模糊,不知道此刻正在想些什么,下一秒又会发生什么,遇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