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潮湿的巷道里斜斜的被笼罩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光线。
有蚊虫嗡嗡的声音在向阳的耳边回荡。烦闷的低沉空气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一样。胸膛口是窜着团燃燃的火苗的。
但是,此刻他抓住书包带的手顿了好几顿,像尘封多年后被拿出来摆弄的老式电脑。
的确是温许易。一头张扬的金黄色的头发在明暗晦涩中沾染这些异样的色彩。说不清,道不明。像是被水汽包裹着的浓墨重彩,却令人无由来发指。
胸膛口的一股气顿时被另一股强大的气场像打桩机一样硬实的被压的平平坦坦的。
温许易微微偏着脑袋,下颌以下与脖颈以上被拉扯勾勒出一条笔直的线条。
他随意的靠在了墙角某处没有藤蔓生长蔓延的空处,刀削般的薄唇里叼着根烟,有猩红色的光在他的脸前明明暗暗。两条修长笔直的腿随意交叉摆放,依旧是双手揣兜,没有丝毫要去捏住那根摇摇欲坠的烟的意思。
额前的刘海垂下稍许挡住了温许易的双眼。向阳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此刻这个明显一副:刚刚我也在围观群众看好戏,只是离戏台的地方比较远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向阳的喉头上下滚动,夏日傍晚的水汽不停的往他脸上缠绕。
对面的明明暗暗的猩红的光骤然变暗,在空中划过向下的笔直的荧光直线。下一秒就被一只修长的手快速的抓住,随意的丢进了巷口的那个大大的散发着古怪气味的绿色垃圾桶。
快。准 。狠。
很好。 牛逼。人家鸟都不鸟你的问题。
向阳扫了对面一眼,干脆继续向前走。身边陆陆续续传来惊叹的,讶异的,甚至还有赞美的交谈声。
看吧。他说了吧。这个混血儿肯定能红窜好几条大街。
路过巷口的时候,头顶突然笼罩而来的阴影使他心中警铃大响,双手下意识向上格挡,裸露在短袖外的手臂却冷不丁接触到了棉质面料的舒适质感。
再多走了一步,向阳整个脑袋就已经完全被笼罩在了衣服里。
毛病?
向阳右手带着力度的攥紧了头顶的外套,正要毫不客气拉下还准备适当撕扯下个狠手发泄发泄时,耳边冷飕飕响起了个清冷的声音。
“再拉废了你手。”
完美到不能在完美的带着些男低音的略微低沉却又有着沙哑质感的声线。完全听不出任何外国人别扭的口音。
可惜。就是不太会说话。
拽的二万五八万似的。
“牛逼哄哄的。”向阳双手一顿,慢悠悠的拉下了外套。
在摸不清楚对方是敌是友,是刺猬还是软柿子的情况下,明智的人都会选择静观其变。
但是。很明显。眼前这个人不管是敌还是友,都很tm棘手。
身后响起了鞋底踩踏着青石板路而发出的有力声响。不徐不缓,不急不躁。
然后身边有风吹过,发角微微翘起而上扬,身前就已经有了个宽身形高挑的身影。
一瞬间手臂与手臂间短暂的触碰,重叠片刻而后又立马拉开的影子。
“跟上。”
快速在风中飘散的字眼还是被向阳精确的捕捉到了。
他看着手中拿也不是丢也不是的外套倍感烫手。
身前的人长腿几步一迈就沿着街道不停了圈着粉丝与回目。
沿街的小摊贩早已经在自己摊位上摆好好了自己货物。
街道上人声鼎沸,无论从那个角落里都能传来食物的香气与夹杂的谈笑声。
向阳猛的吸了吸鼻子,香气刺激着味蕾。他抓着外套抬眼看了看身前挺拔的身影。实在禁不住肚子的嚎叫,张嘴就喊。
“喂。”身边有不停拿着纸风车的小孩窜过他的身边,偶尔撞到他的手臂。
温许易停下了步子,右手已经从口袋里拿了出来,半挽着的袖子露出了一小节白皙的手腕。
眉峰微微一挑,淡蓝色的瞳孔就算隔着潮水般的人群依旧清晰好看的不像话。
向阳柔软的黑色在风中像水草般荡阿荡了好几回了之后,他才重新张开了口。却丝毫没有想要缩短他们距离向他身边走去的趋势。
路边先摊贩卖力的吆喝声。女生们压抑着的低低的惊呼声。老奶奶们拿着蒲扇嘴里喃喃自语声。两个人之间就这么隔着汹涌的人群,谁都没有向前走一个步子,也没有谁向后迈一个步子。
“你找我干嘛?”向阳眯着眼睛,嘴角上扬,路两旁高高挂起的花灯红色的光线反射在他清秀的脸庞上,又倒影在了他一双黑曜石般极其纯粹的双眼中。
是了。他要问的就是这个。
温许易的身型丝毫没有动作,像直直挺拔的松树立于人群中,带着自己的傲气。
“来。”他张开线条冷硬的双唇。
也就只有一个低沉沙哑的字。
来。来哪里。来到他身边?
大概是那一刻他的声音太过好听,大概又是正好树叶沙沙作响。
向阳这么猜的。所以向阳也就是这样做的。
简单几步,避开了人群,轻而易举的来到了温许易的身边。
温许易很高。比他整整高了一个脑袋。所以向阳此时得微微抬起头,借着明明灭灭的光线才能清楚的看到那双隐藏于刘海下毫无波澜却吸人目光的双眼。
“你刚刚看到了?”向阳心中微微一动,张嘴脱口而出。看到了?你刚刚看到我像个疯子一样对着自己的后妈张牙舞爪的样子了?
“嗯。”温许易扫了一眼那双似古潭水般漆黑却泛着些许白光的双眼。
“什么时候在的。”
“一开始。”从头到尾。
向阳心里微微叹口气,算了算了。看到就看到了呗。又不是见不得人。
“你……”突然急刹车,算了。问了也白问,肯定不会告诉他。你怎么会在那里这种问题好像跟他没什么关系。人家相待哪里就待哪里,他也管不着。
“那这个为什么?”向他低头指了指那件外套。
“缝衣服”温许易不清不重的吐出了三个字,温热的气息直直的扑在了向阳的脸上。
微微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向阳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自己要缝衣服。
还没有按照惯例问出口自己的疑惑,就已经被对方先出口的话语严严卡死。
“因为你太吵。”
大脑当下卡机。
“温许易!不要跳!”
“温许易你冷静点!不就是去了趟办公室吗!”
“温许易!快看你的小迷妹……”
“温许易!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脑海中迅速涌过一长串的话语。他好像还能记得自己大声呼喊,挥动着手臂的样子。
简直了,一想到温许易一副吃瘪皱眉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这件外套他刚刚随便看了一眼,除了胸口处被什么锋锐的东西直直的划破了一条长串的口子,甚至拉扯出了那里面丝线。
哦。他转念又一想。
因为他当时太吵了。所以他得缝衣服。
狗屁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