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同王俊凯一起来的。
因为我在他的身后又随之看见了王俊凯。
像是在混浊里被谁掺杂进了一滴冰冷,我突然醒了。
他局促紧张地望着我,问我将要汇给谁,我怔怔地,攒握在手心里的微凉指尖忽而在那一刻隐约有了一丝说不出的害怕。
我要汇给谁。
心底那个声音一遍遍地替我回答道,汇给那些畜生。
可是面对着易烊千玺,这些话,我讲不出来。
“灯灯,”他唤着我,很无助地从那一头跨过来,“你说你要汇款,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是要汇给谁,阿姨告诉我你是想出去旅游才跟她要的,你为什么突……”说着说着,他继而有些哽住了,盯住我的目光里满是深沉。
初听闻起,是她的母亲有意告诉自己,她要出去散心。
他以为是她自己明白了,她的病不能耽搁久,所以他还在心里思忖过,思忖过好多地方。王源说她徜徉他在重庆练习的那段日子,他想,他陪她的旅程不若就从重庆先开始吧,重庆到青海,再到西藏,所有她想去过的地方,他都有在心里过了一遍。
他想,他和灯灯的日子可以有很长。
可当务之急却是她的病,他一定要她好起来,然后再顺着她的意安安心心地把她藏在家里。
他要让灯灯成为他的太太,再晚一些,等她的病好了,他就向她求婚;他知道在南欧有一个岛国不允许新人离婚,他想在那儿,他想在那个没有离婚的国度马耳他给她一场她所喜欢的婚礼。
她在他的未来里了。
他把她悉心规划进未来的日子,他想,灯灯一定要在自己的身边过得很快乐,他们会有另一个孩子,也可以在自己工作闲暇时偷空抱着孩子带她出去溜溜弯。
所有藏在言语和细枝末节里的期许,他都有替他们打算过了,所有一切都是从他得知她想要出去旅游开始的。
他仔细准备,甚至瞒着她一件一件地准备着在路上将要给她的小惊喜,可是现在,他却在银行的柜台前遇见了悄悄要给别人汇款她。
易烊千玺问我为什么要给别人汇款时,我支支吾吾不明白,也哽咽答不上来。胆颤的内心羞愧得仿佛像是自己真的出轨了那样,可对着他的目光,我又不知道他是为什么能同我在这里。
我转而问他为什么在这儿。
他愣怔了不做声。
“你一直是在我身后跟着我的吗,易烊千玺?”恍惚问他,又笃定了淡淡沉下声去,我的心底忽然在瞥见他眼底闪过那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慌乱时慢慢变得五味杂陈,不知所措里多了几分复杂。
我吞吐说:“你……”
忽而再也不能平静了。
此起彼伏的心间是对这个事实的无法认同与想要对他坦白的热忱迫切。感情是个很矛盾的东西,就像时而我喜欢的易烊千玺能在我沉沦时一把捞起我,又会在有时成为别人攻克我的那个把柄一样,感情也很矛盾。
得知到他或许是跟踪我才能出现在这里。
我的心里有一瞬间愤懑和失望。
和他在一起是我最悸动的事,他是我大学时照亮了大半个晦涩的光,我很爱他;可是我们才刚刚开始,未免也会像所有正常恋人一样落入世俗,所以在这一瞬间我明白了,理想在变成现实的时候,是真正投降于现实的,褪去了一直以来遮掩在自己眼前的朦胧,我们彼此都很普通。
我安静地低头,憋下质问了,觉得自己这时应当是先拉过他到一旁去解释的,可恐惧占据了上风,说予他的话到了嘴边几经辗转,终究还是退了下去。
他对我的举动长久沉默。
死寂地,大抵是都没有想到,我们都无话可说。
这是我们相处以后的第一次矛盾。
综述起来可以用平静,却并不完全能用平静。
直至许久以后,他轻轻拉过我,说:“出去吧灯灯。”
我的眼前这才揭开了一层闷头纱布,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走出银行门,王俊凯通透说,我去买瓶水;他便点头应着,说我们等你。
人来人往的马路边上,等到王俊凯的身影渐渐走远,倏而就只剩下了我和他两个人的时候,他才慢慢牵着我挤到墙角。
高出我一头的卫衣俯下身来,挡住了他身后,那里有一个可以照见我们的摄像头,正随意正对着我。
我记得他问过我要不要在娱乐圈继续待着。
许是他知道,也不想要我再在这趟浑水里煎熬了。
所以他处处很小心的,昨夜在瑞娱处理了那么久的事情,也都言不尽说。
把我揽在他与角落里。
他缄默了。
很久一段时间以后,他又倏而开口,只是更小心翼翼了,言语间再也不闻他的迟疑:“灯灯。”
深吸了一口气,他认真叫我。
我抿上干燥的双唇抬头看他,犹疑告诉自己是不是也要在这时说给他听。
可是他说:“我没有跟踪你,我只是也来这里时,遇到你了。”
我便突而傻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