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天,母亲总会把易烊千玺挂在嘴上。
“千玺爱吃馄饨,我上你厨房包点馄饨,你给千玺送去。”
“哎哟,千玺上次那顿饭花了不少钱呢,咱可不能让人家好孩子花钱了。”
“千玺今天晚上有没有工作呢,没有工作,我和姑姑就带你们俩出去吃顿饭,熟悉熟悉。”
他摇身一变,仿佛他才是我家人心中心心念念的那个孩子。
我不妒忌,也不做声,只是见母亲和姑姑那样中意,心里甚是不好过。母亲把要给他吃的馄饨全部盛装进一只饭盒里,要我给他送去,我揶揄着,死活不肯。
“这孩子,害羞什么。”
母亲一边笑骂我,一边把饭盒仔细打包好了塞进我手里。等母亲再往门外推着我的时候,宋絮棠就在一旁站着,噤了声。
难得有她这样安静的时候,我没有再打量她一眼。
许是她知道在我面前做了错事,不愿意吭声,却也不愿意服软,于是就这样默默地跟着我下楼,始终不发一语。我不知道什么东西才会让她对易烊千玺改了观,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失去了是非分明的界限要我和易烊千玺在一起。
只知道她跟在我身后,就这样无所无谓地,时而也会掐灭了手里的烟头扔进小区的分类垃圾箱里,“哐当”一声又黯淡。
“蔺书灯!”伴随着脚尖踩碾树枝的悉索,她叫住了我。
那时的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对易烊千玺说这馄饨的来历,听闻她的声音,便转过头去看着她:“做什么?”其实我自己心里清楚,我从未生过絮棠的气,从大学到现在,她给我的,从来都是我没有切身体会过的安全感和依赖,我早已把她当作是忘我的好友,而她也一定是。
所以即使是恶魔缠身,我也从来没有对絮棠施以恶意和暴戾,因为我知道,除了易烊千玺之外,她就是我的第一位。她与我发生摩擦偶尔会,却只是为了我不爱惜身体,亦或者她不好好工作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么,其实彼此都忘性很大,不记得了,便不记得,第二天于是又照常地上班工作,一起兜风一起快乐。
倘若我没了艺人这层身份。
我与絮棠大概会是这世界上相处起来最舒服的一对好友,如果她没有那个一直惦记着她工资的糟糕母亲,我也没有这样多阴郁缠身的病和唾弃,那我们就是理想,就是生活。
可现在,我是艺人蔺书灯了,她便要替我担着许多心思,连着她的那份一起。
我多想有个可以和她一起分担烦恼的男孩子带她远离我,因为我总觉得,蔺书灯是个沼泽,沼泽险着她和我身边的许多人腐烂不堪,还让他们发臭。
所以我愈发有这种摈弃她的想法,便愈孤单,愈无力。
而当我知道她费尽心思要易烊千玺来到我面前时,我又是那么复杂,我对她是没有完全生气的,因为她心疼我,我知道,只是我气她不同我商量,气她因为易烊千玺喜欢我,就平白放弃了一贯的道德。
她没有多与我解释,只是指了指我手里的饭盒,问我要去送给易烊千玺吗?
我愣了又愣。
她说:“你要是去送就上我车。”
我咬唇顿住了脚步,摇了摇头。
“你不送?你妈妈都给做好了。”她似乎是不能接受我的突兀,走近前来端详着我手里打包好的饭盒,又站直了身子,“阿姨要你去送。”
“你饿吗?”
“我不饿,你妈妈做给易烊千玺的,我可不吃,”她别过头,缓缓吐了一口气,“你妈妈给他的心意,做了一大早,你可别自己浪费了。”
我不能送。
我不能送。
我深深地凝视她,仿佛是在同她斗争,又仿佛是在同心里的自己,不该送,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陈述。
我对她说,易烊千玺是段穗的男朋友,可是我心里又言不由衷地悲痛起来,是揭开了陈年旧疤一样地疼。
“不要再帮他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了,絮棠,你都比我清楚不是吗?你帮着他努力维系这段假想,我知道,你心疼我,不想让我再生病,可是我和他不可能了,你知道的,我比你想象的还要喜欢易烊千玺,我比他喜欢我更多了许多喜欢,才会下了决心去离开他,去把他的孩子打掉,絮棠,我不想让他跟我有一点的关系,你知道这不是我不喜欢他,是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