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玺,天大的好事啊,第一次见家长,啧啧,”王俊凯在电话里揶揄他,言语间竟藏不住一丝观望的窃喜,“难得蔺书灯开口找你帮忙,这你不得给她帮到底?好歹咱也是名义上的男朋友,这一点蔺书灯想的还是蛮通透的嘛,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表现突出一点,给叔叔留下点好印象,可别给人家女孩丢脸了。”
王俊凯孜孜不倦地给他出着主意。
比如第一次去见女孩家长需要买一些什么东西,又或者穿什么样的衣服才能契合当下父母的心理等等。
说的再多,也无非是想让易烊千玺在蔺书灯的父母面前更加突出一点,可易烊千玺越听下去,心里的狐疑却越来越重。
他知道蔺书灯从不肯他接近。
自己不远万里从国外赶回来去医院见她的时候,她也只是托人把水果送了出来,为这,王源还苦劝了他好久:“她都和陈远谈恋爱了,你就别用什么'朋友'的身份自欺欺人地骗自己了,再有小半个月,你和蔺书灯都结束了,你自己也好好工作,别再打扰人家。”
他讳莫如深。
总觉得自己心里难以割舍得很,却又只能割舍;得知她和陈远确定关系以后,他只怕自己不能忘,疯了一样用各种工作麻痹自己。
他告诉自己,蔺书灯不喜欢死缠烂打的男人,否则他将愈发靠近许林川,而书灯也将会愈发讨厌自己;当水果被宋絮棠从病房里带出来交还给他的那一刻,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无权再在工作以外看见她了。
她对自己避如蛇蝎,他有多难过。
可现在,蔺书灯却又突然来找他。
说是在合同范围以内,要他帮忙来应付父母。
乍见之下,似乎是并没有什么不妥,在那一张纸上,他还是蔺书灯的易烊千玺。可又不像,这不像她。
王俊凯喊他名字,问他怎么了。
他不说话。
王俊凯便笑了:“我知道,你觉得她应该去找陈远,而不是找你,但是宋絮棠都跟我说了,书灯的父母从来都只是从蔺书灯嘴里听到过你的名字,如果蔺书灯带过去的那个人不是你,他父母会失望的,蔺书灯……大概也是怕她父母失望,才会来找你,毕竟……谁都知道,和蔺书灯在一起的,是你。”
“这也是为了合同,最后再帮她一次,如果站在她的角度来看,她也帮过你很多次了,她没有办法的,以前她从来没找过你,这一次你就帮帮她,反正,她都开口了。”王俊凯耸了耸肩,低头看着扶手下的人群。
机场的播音一遍又一遍喊着他名字。
他捏了捏鼻梁上并不严实的口罩,囫囵说:“挂了,赶趟呢。”
反正宋絮棠同他说的,他已经一字不差地转达给易烊千玺了,至于易烊千玺愿不愿意帮蔺书灯这个忙,他也不知道。
只想着宋絮棠那句“让易烊千玺试试”,王俊凯便心下了然,他知道,这一次大概蔺书灯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否则又怎么会破天荒地来找千玺呢。
妈妈和姑姑来的这一天,我找了一瓶粉底液,因为身上扎的针孔太过于显眼,我怕他们见到了会多问。而脸色苍白了些,她们就该徒增担心了,我只能略微化了个淡妆,勉强糊弄过去,问起来,便全当自己是好好的,权且是为着之前生病,憔悴了些许而已。
我有许多办法遮掩我的病容。
却独独没有办法,把易烊千玺带到他们面前。
絮棠说她不能来陪我,因为秦姂要去送答辩资料,她承诺过要送秦姂去:“如果秦姂回来得早,我去接你,回来得晚,你先陪陪家里人,等我过去。”
临走时,她叮嘱我:“一定要戴好口罩和帽子啊!”说不完的担忧和挂记。
我谨记着许林川带给我的噩梦,便手忙脚乱地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可以遮到膝盖的长卫衣。
天气已经很热了。
柏油马路似乎可以把轮胎烫出一个圈来,可我还是畏冷又惧寒,穿着这件闷热到可以让我窒息的卫衣来,站在高铁站不绝如缕的人群里。我看到女孩穿着小短裤,穿着碎花连衣,又看到一列列高铁从站内驶过,一如过客。
我想,要是我也可以肆无忌惮地像她们一样穿着连衣裙,站在公园里就好了。人们也只会夸她们靓丽,不会厌恶。
可我这愿望似乎也只能是想一想。
平常人的日子,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
我缩在无人问津的小角落,看见姑姑给我发了微信消息,说高铁已经在西京邻近的那几个市停靠了,再有十几分钟就会到。
我知道她们昨天夜里出发,快午间时高铁才会到西京,所以提前订好了餐厅。我回复说:“不急,我到高铁站了。”心里却越来越堵,好像她们每靠近西京一点,我的血液就会流干一寸似的。
我趁着四下无人,理了理头发。
慌乱也没有章法。
我很不愿意让她们看见我没有精神、没有血气的样子,这比剥开我还要让我难受;我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红润一点,对着面前的玻璃镜,我一遍一遍,理了又理,可面前的人儿却始终怪异,看不到温度,也看不到彩色。
我的身形是略微佝偻的。
呼吸是微冷的。
怎样,也都不像是他们心中那个蔺书灯的样子。
我刚要把头发解开慢慢编起来,絮棠却突然打了电话来,问我在哪儿。我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她的身影,便畏畏缩缩地问她:“你是来了吗?”轻轻地,我听到她那头很安静。
“我快到高铁站了,我在路上开车,找不到你。”
“我……我在西边,西边这里有个广告牌,是白清甜之前代言的那款乳茶,我在她广告牌这里,我穿了……穿了灰色卫衣,你来,你来找我吗……”
“你等等,我估计……快,快到了吧。”她很局促,许是在开车不方便,于是叮嘱我不要乱走,待在这里不要动。我不敢在她开车时分散她的注意力,小声答应说:“那,那我等你啊。”接而听到她几句附和,匆匆挂断了。
我原以为我等来的会是絮棠。
因为我待的地方很隐蔽,除却她,几乎不会再有人看见我。可当我两分钟以后,看见身后兀然出现了那个人的影子时,漫无目的的散漫忽而又慢慢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