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把那个人带到我的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书灯姐。”
她也银铃笑着,唤我书灯。
我落在窗户口边儿的目光于是就又移到她身上了,实在谈不上有多讶异,也谈不上有多木讷。
暖风从天上吹过来,掉在楼顶,我只看见她手里装模作样抱着一束花儿,轻声细语道:“来了。”便由着浮躁和闷被渐渐稀释,补上从我心里说起来略微惨淡的情绪来。
是我早就能料想到的,段穗兴许会为了许林川而来,所以我不起身,不热情,在陈远看来,我是隐隐有些不近人情了,可旁人毕竟是旁人。
她为了许林川,什么都能做。
就像我能为了易烊千玺,亲手推开他一样。
听到秦姣上报公司让许林川进了监狱,段穗也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我没有什么打算的,她来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我始终不回避,一直在等,却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来质问我,来了我又要对她说些什么。
我愈发讨厌起跟人交流,也不愿意一遍遍去解释那些对于我来说子虚乌有的东西。
只没想到她来的这样快,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告诉她许林川是如何胁迫我的,她就已经带着满脸笑意上门来了。她的来意我很清楚,当她当着陈远的面把那束花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也只是淡然处之地点了点头,称赞它很香、很美。
“陈远,你出去吧。”
“啊?”
陈远没想到他一进来,我就要赶他走,可这毕竟是我没有办法的事,段穗有话对我说,我也只能蹙起眉头来挥挥手:“出去吧,两个女人说话,你也要听吗?”
其实我早已疲于应付这些琐碎的人和事了,复杂的人心和治疗,让我的情况一日不如一日,以至于我渐渐失去了和人说话的兴趣,却还是不免要为了活着而活着,看到段穗,勉强提起精神来,看到陈远黯淡的脸色,又烦躁开去。我自诩对他有些凶了,可我再也没有了之前对别人看法和想法的担忧。
我听之任之,无所谓又麻木。
倒是颇有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反正秉承着蔺书灯不是什么好人的想法,我照本宣科。
等到他拉上门走出去,房间里的风也不再那么大的时候。
我拔尖到头皮的那一股子精神气儿才慢慢散了。我看着段穗弯下腰把花束放在我的枕边,甜甜地叫我一声“蔺书灯”,空旷木然的心里,竟掀不起一阵和她对话的冲动。
原先想要说予她的解释和警告,也一并沉默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就有人站在我的面前,挑衅我或者陪伴我,我却一时一刻也不想参与他们的共舞,就像深植在心里的缄默与生俱来一样。
她说:“你的脸色很不好啊蔺书灯,看样子,你病得不轻呢。”
我偏头继续望向窗外,不理会她脆生生的笑意和意味不明的内涵,只耳畔是一阵刺耳的花束磨蹭声,我就已经够烦的了。
那束花儿的名字,我也叫不上来。
只见它被打包得很精致,一层又一层的,倒是衬不出它那份自然的美感。
她把那束花理了又理,理了又理,直至在她的眼里,那几片花朵有了花朵该有的魅力,她才巧笑嫣然的开口:“花儿好看吧?我特意去为你挑了几支好看的,想着你病了,总不能买那些不新鲜的干花来,可谁知道,我还是挑错了,送给你怎么能送这些花儿呢,应该买点粉红色的康乃馨,才更加合适,应景。”
“康乃馨也好,雏菊也好,玫瑰也好,百合也好,都不过是段小姐的演出道具罢了,段小姐有话,不如就说了吧,别折腾什么花儿了,送什么,段小姐不是都有话么。”我紧紧,攥紧了腿上略显薄绒的被子,一语道破。
她低下头盈盈笑着,似乎是在认真回想我话里的意思,又似乎是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说的再多,都不过是为了许林川。
而她弯弯绕绕,我却再也无力陪她出演这种无聊的戏码了,我的身体,就好像是一条迎风摇曳的破败布娃娃,却又如同凌迟;任由她在我的身边坐下,我都一直未曾再开口过,
我在等,等着她自己说。
可若是要我答应,我是不能的。
许林川应当收到法/律的制裁,那些人虽然没有,但也是。
秦姣要我一定要撑起来对许林川和那些人的批判,我想,是了,我虽然还是什么都没有蔺书灯,但至少,还有制衡社会的法/律帮着我。
段穗来,我本有意让絮棠替我遮挡着,可是絮棠不在,面对她的于是就成了我一个。
我淡淡要她扯下伪装,段穗便欠身,款款在我的身边落座了,她说:“没有人在,就算是我跟你的私下交涉了吧,那我们把话敞开了说吧,最近的事,过去的事,包括以后的事,我们都好好的说一说。”
我木然看着对面那一堵白墙,没有思想;她底下要说的,我都已经参透了,前缀的形容词和开场白是她一贯的说辞,我又何必听多。
她问我,最近怎么样。
我望着前方,没有说话。
她便冷冷笑着,把床单上那些褶皱抹平。
“蔺书灯,既然要交涉,你就要跟我沟通,我没想着来求你,买这束花,也不是在跟你示好,你没有必要惺惺作态,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给我看,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手上有你的把柄,两年前许林川喜欢你,我的孩子因为你流掉了,那个时候我就说过,你会遭天谴的,而现如今,你坐在这里,因为流产抑郁症加重,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报应,我只知道,这作为我手上的把柄,值得让你开口跟我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