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觉得,书灯姐你脾气真的很好,虽然有的时候会训斥下属什么的,但也没有很责怪她们的意思,那些记者不分青红皂白,没有职业道德的多了去了,哪里有几个是知道真相的,他们都只听见自己想听的,书灯姐,”他把温好的牛奶端到我手上,信誓旦旦地看着我,“你不会乱发脾气的,那个助理这一定是做错什么事了,你才逼不得已,人生气的时候有几个是理智的,再加上有些人根本不会当助理,就像我曾经那个助理一样,自己工作做不好,还要我给他加工资。”
“是么。”
我犹自接下,只听得他那一句“逼不得已”,便又释怀了。好像他说的很对,也没有全说对,放做以前,我会煞费苦心地解释,可是现在不会了。
这种落差和对比,让我无言以对。
蔺书灯到底是变了哪里,我说不清。
只知道我现在瑟瑟缩缩,像个讨生活的过街老鼠一样,也像厕所里那些见不得光、只喜欢潮湿的蟑螂。生活一团糟,偏偏名声也是一片狼藉。
真正是臭水沟子一样齁人。
这个想法许久未见了,上次再浮现的时候,还是什么时候呢,记不得,只其实它就已经在我的血液里泡了很久了,想到的时候就把它从箱底拿出来擦擦干净。
陈远说:“书灯姐,我很崇拜你的,敢爱敢恨,也不在意偏见。”
我点了点头,又抿下一口无言。
他说:“我也希望像你一样,能恣意快乐地活着,特别特别潇洒。”
讲到“特别特别”这四个字的时候,他有意咬重了一些,我看着他满眼笑意,依旧无言。
他说我恣意快乐。
我恣意快乐么。
两口温热的牛奶下肚,其实索然无味。
医生交给我的流产药物,还有一天就结束了,可吞下它的第一天开始,我就觉得我所有的日子都停止了,她在慢慢离开我,从第一天开始,就在慢慢地离开我。医生说,疼三天这个孩子才和我无缘,其实我疼第一天的时候,就已经深深感觉到剔骨刀在肚子里的纵横。
我劝自己一定要堕干净,事已至此,再停药我也没有回头路了,我不逃避,只是愈发觉得日子单薄。
陈远见我无意欢欣,提议要去找两张漫画杂志来给我看看。
“去吧,”我盯着窗外一碧如洗的天空,风儿载着云,缓缓吹过杨柳絮,有些呆呆地,“你也不会去很久的,对吧?”
“嗯?嗯嗯。”他望了望我,噗嗤一笑。
我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要他别去太久,这些话语莫名其妙,也许是四下无人,他能稍微让我安心一些;也或许是我一个人在病房太无聊了,扛不下这终日的寂静。
总之我总不会再想自己一个人待在哪里。
刷牙也好,吃饭也好,那些潺潺流走的孤单日子和可怖角落,我再也不想要了。
陈远站在病房门口,久久凝视着那个坐在床上的女孩,在他的心里,此刻该是甚好,蔺书灯坐在那里,光线和缱绻都照在她的身上,任由秒钟一点一点走向午后,再走向黑昼,她就坐在那里让他看着,一动也不动,此刻该是甚好的,可陈远不知怎的,心里却开心不起来。
看到她总没有笑意,唇色也苍白。
连同一只没有生气的洋娃娃也比她灵动一些,陈远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始终如一潭死水。
易烊千玺没来。
是为着易烊千玺的迟到,她生气么。
可是在众人面前,易烊千玺又是那么喜欢她,别人都说,是蔺书灯一直不想同易烊千玺营业,二人的恋爱传闻是假的。陈远一直半信半疑,可看到一直以来只着重宣传自己工作的易烊千玺竟在微博上频频转发蔺书灯的新电影和广告,还被营销号翻出过用小号替蔺书灯打榜的记录,陈远又想,恋爱怎么会是假的呢。
也许是恋爱观念不同罢了。
明目张胆和低调无声。
她惯有在生人面前寂静,殊不知在易烊千玺面前是不是也会发一发小脾气呢,她死气沉沉,大概真的是为着易烊千玺这次迟到吧。
想着,又觉得易烊千玺能看到蔺书灯的另一面,着实让他艳羡。悄悄带上门,他想履行他说的,找点漫画杂志来。
易烊千玺不在,在陈远心里,便成了可以施展野心的空洞,一直致力于靠近蔺书灯,也只是为了能看看她,引起她的注意,说他是粉丝,没有幻想过和偶像谈恋爱是不可能的。
只是易烊千玺太好了。
好到陈远有些自卑。
他不得已,又不愿只是做一个亲近一点的粉丝,便由着易烊千玺不在的时候自己肆意妄为,反正蔺书灯和易烊千玺也还没有谈婚论嫁,恋爱……也没有必然结婚这一说。
自己的团队受了叮嘱,守在医院楼下的小吃店里,陈远便意在离病房远一些打电话,可谁知刚要越过电梯间去休息椅上时,段穗袅袅婷婷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那里。
“远弟!”
她举起藕臂笑意吟吟地同陈远打招呼,看样子是刚从电梯里出来。
陈远望一望她身后的人群,有些讶异:“穗……姐姐好,你怎么一个人就来了,也不带点助理什么的?”
“我来看看书灯,昨天她不是刚受到惊吓了吗,我和她又闹了点矛盾,想跟她顺便道个歉,我是偷偷来的,怕我团队误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