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面前的那些瓶瓶罐罐,我的手脚却愈发冰冷起来,文拉法辛和奥美拉挫是我久伴的老友,可此刻,我却开心不起来。
察觉到生命在肚子里的流逝,清晰明了,一点一点地,剥开一样疼,是火烧火燎的,一如我眼睁睁看着自己堕入半间地狱。
两个多月,两个多月。
她在我的肚子里待了两个多月了。
掐指算来,我悉心照料她的几次,竟还不如她带给我的救赎多。我的世界布满了灰尘和哀恸,天空有乌云,山顶有荒芜,低头望我望不见夜色的深,抬头看我也看不见清晨的白。
幸而有她,我才看见了森林边上那些迁移的鸟群。
可不幸的是,她也只是简单地来到我的身边一下。
拨开云雾一点,轻轻贴吻我的脸颊,我的天使和神明于是便又一同陨落了,点起了一盏灯,再奄奄熄灭。我匍匐在雪白的床单上,捂着小腹,撕心裂肺的感觉,我分不清是从心底还是从肚子里。
絮棠把熬好的粥放在了我的桌上,过来敲我的房门,几度哽咽,她终于还是放弃了,只要我有空的时候出来喝一碗。
时而梦里什么都有。
长嘴的怪物,长满眼睛的脑袋,掉在地上的眼珠子,还有浑身是烂疮的女人。有一只粗糙的爪子按住了我的头顶,吹拂着冷气。
“蔺书灯,你真贱!”
浑浑噩噩的一句话,我醒了。
他们在梦里翻出了我在大学时的照片,指指点点地说蔺书灯就是个公共汽车,还有报纸刊登着我的大幅照片,用墨水写着“第三者”,贴在了被红色细胞占领的高楼上,窗户碎裂,由内生长出腐臭糜烂的黑色植物,悠悠围在我的腰间。
我仿佛是一个被绑在十字架上的恶徒。
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黑暗。
我喘息着,喘息着,医生说,没流产干净之前不可以吃文拉法辛,我独自拥着被角,蜷缩到那个偷/窥者看不到我的世界。
瞳孔逐渐暗沉下去,我想,要不死了算了。
死,有什么好怕的呢。
不过是换个身份,再换个名字,可是一想到尔后我会有一个不这么烂的人生,我的死便又好像是死得其所了,与其这么烂臭如泥地活着,可也倒不如死了吧。
然而就仅仅只是休息了一天,秦姣的电话便夹杂着纷乱打来,在我的耳边震动着,说是要与我商量关于下一个星期上《喜颂》综艺的事。
彼时絮棠不在家。
是因为我想吃榴莲千层的缘故,她跑去了城西那家手工店,我拉着窗帘,知道窗外的阳光其实也没有那么刺眼,从缝隙里挤出一条光带,也就那么懒散地掉在了地上。
可我就是害怕。
是见不得光的蝙蝠。
畏畏缩缩。
我举起手机放在耳边,听秦姣熟悉的声音慢慢地从那端传来,问我:“腿还疼吗?”
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心道不过是小伤,疼的又怎么会是腿呢。
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许的为难,倏地沉默良久,我见她许久没声,蹙起眉头问她怎么了。
她的语气这才犹疑起来:“有件事,我本来是替你推掉了的,但是公司说必要的行程还是要参加一下,况且你从来不怎么在大众面前露面,有几位高层不大满意。”
“不大满意什么,我又不是公司的摇钱树。”
我怔了怔,冒着冷汗紧紧靠住了墙根。
这种永远都是寄人篱下的生活,我麻木又淡淡,又只觉得秦姣这话诙谐有趣,什么时候,高层也会注意起蔺书灯的行程了。
瑞娱的第一,难道不是段穗么。
“蔺书灯,这不是摇钱树的问题,是你和易烊千玺闹成这样,公司根本不怎么乐意,上面和时代峰峻有合作项目的,你不和易烊千玺合作,公司会不高兴,现在你的身上,公司已经撤掉了很多资源,就只有《喜颂》片源还在我手底压着,你要是不想那么一大堆人跟着你吃苦受累喝西北风,你就好好地表现给公司看,让高层多留意你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