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易烊千玺低声接电话的声音,为了不影响到我,他故意将头侧开,我的全部器官都在慢慢苏醒,我隐隐约约,听到那一头的声音是个女人。
是段穗吗。
眼皮沉重地扯不开,似乎不止是眼皮,连身体上的皮肤和骨头都黏着胶,一副快要散架了的样子。
从他将我从匪徒手里接过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没有意识了,我落进了他的怀里,我知道,自己对他太依赖了。
后来再清楚地看见过他一次。
是在这个房间里。
我勉强清醒着,想跟他说一句谢谢,然而摸着他的脸,我脱口而出的却是他的名字。
“好,好。”
他低着嗓子,答应了电话里的请求。
继而一个熟悉的身影压了上来,拨开了我额前的碎发:“书灯。”呼吸喷在我的脸颊上,温柔地,痒痒地。
我想出声告诉他我醒了。
可是骨头似有车碾过一般疼痛瘫软,连眼皮间浓烈的酸涩也还没有退却。
他唤了一声,就不愿意再唤第二声了,怀里的女孩睡得香甜,他不要她醒来;秦姣打电话,要书灯起床赶去机场,他这才想起来,她今天是要去出外景的。
她昨天睡得晚,身体大概也很不舒服吧。
他蹭了蹭她的发间,想要她再多睡一会,可怀里的女孩却微微挣扎了一下。
“书灯,我们起床了。”
揽在我腰上的那只手略微紧了紧,他低头又在我的耳边轻轻唤了一声。
我几乎是脱离了那一层看不见的劳累,立马弹坐起来。
这次,我是彻底地醒了。
西京还在梦里。
窗外有不甚亮堂的晨曦,附着了一点半点的朝霞,在渐趋渐淡的夜幕边缘盈盈施展着它的倦意。
帘子被我拉上了,透不进光,所以房间内看不清太多轮廓,可唯独他,唯独昨晚零零碎碎的记忆,还像酒后的宿醉一样强烈。
霎时,凌乱的衣服、迷醉的拥吻。
我愣怔地,像个失忆症患者,看着黑暗中的他托着被我枕出半麻的手臂坐起来,嘴唇上还有被我胡乱咬出的血迹。
“易烊……”
“嗯?”
他望着我,嗓音有片刻的干涸,我忽而说不下去了。
被子下的疼痛感不需要我主动提起,他唇边那一片青紫的痕迹也不需要特别的明显,只要用一支笔写下“蔺书灯在易烊千玺身边醒来”,我几乎就可以不假思索地想到,昨夜在这张床上发生了什么。
我被人下了迷/药了。
蔺书灯。
发生了什么,还用像台词那样明知故问一遍吗?
我愕然地坐着,痛疼感和廉耻感卷着湍急一并从周身传来,他是易烊千玺,我抱着被子呆滞地后退,直至床边。
他是易烊千玺。
我一遍又一遍在心里跟自己说,蔺书灯,你完了,蔺书灯,你完了。
大学时候,那张被人恶意处理的床/照曾一度成为他们对付我最锋利的东西,骂声阵阵,他们用白板笔在公开课时涂鸦着“不知廉耻”,张贴在我的座位上,絮棠一把扯下将它撕碎。
那个时候,絮棠说:蔺书灯你怕什么,你又没做过。
因为我没有做过,所以我坦荡,他们都以为我会疯,我会哭,可是从天南大学里毕业出了一个刁钻跋扈的蔺书灯出来,这是他们最不如意的事。
我只是同偏见挣扎,沉浮在我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的病里面,我以为我做的够好了。
可是现在,蔺书灯,你完了。
他是易烊千玺,谁都可以,就是他不行的那个易烊千玺。
你实实在在,欠了段穗了。
我慌乱地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狼狈。
易烊千玺望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像落荒而逃的小兽坐在床角,眼里多了几分自责和心疼,一时间昨晚思忖了许久的话,竟然都噎在心口里说不出来。
“蔺……书灯。”
“你别过来了,易烊千玺。”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顿了顿,伸手想要去握住她,却又颓然地搭在被子上,他有很多很多的话,很多很多的心思,可是她哭了,埋在被子里。
和蔺书灯之间,就仿佛隔了一万道山河。
这山河是我在这一头遥望,而你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顶,你眺望蓝天白云,我寻找你;你听不见我的声音,我看不见你,我庆幸思念无声,否则震耳欲聋。
可是如果思念喧嚣至极,书灯,你不愿欢喜。
那么……我们呢。
他的情愫,涨涨停停,拥住我,他说,书灯,你别哭了,好不好?
所有的错,都不过是我没有早一点遇见你,如果我比贺老师有才华,如果我能在你十几岁的年纪就骑着自行车在一众校服中找到你,那我们的现在,会不会是不一样的,书灯?
如果,我能在你十几岁的年纪就遇到了你,书灯,也许我们应该就是一对很普通的情侣,我不是艺人易烊千玺,你也不是蔺书灯,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听喜欢的歌在耳机里单曲循环,一起去赶海。
我不是艺人易烊千玺,所以我会和母亲一样,亲昵地叫你“灯灯”,然后让你挽着我的手,我有许多没有完成的傻事,想等你和我一起去做,我会抱着好不容易抢来的演唱会门票,攒着钱带你来最繁华的西京,然后去上海看你的迪士尼,再去重庆。
你说过的,你喜欢我在重庆练习的日子,打卡我们曾经的长江国际,是你最想做的事,我还记得,我跟俊凯说过,我一定要带着你去打卡,然后装作我们是偶遇的样子,给你拍照,给你签名;我发微博时会说:“看啊,我今天偶遇了我的小粉丝,给她签了名,拍了照片……其实她是我的妻子。”
我会称呼你为“妻子”、“太太”。
因为我喜欢你称呼我为“丈夫”、“先生”。
这是我们共有的幸福权利。
如果我能在你十几岁的年纪遇到你,而不是现在千疮百孔的关系,书灯,我会为你做尽世界上所有的浪漫事,你说月亮,我会去俯身捧起清泉里的倒影,你说流星,我会去拿望远镜。
我想和你在一起,也想和你结婚,梦里有时白婚纱,有时家庭,我想着,理想的话,我们也可以再要一个孩子,毕竟我太喜欢你了,也太想看一看你小时候的样子。
只是真的好可惜,我没有比贺老师更有才华,也没有在十几岁的年纪遇到十几岁的你。
再现实一点,如果你喜欢我的时候我能发现自己也喜欢你,就好了。
现在二十几岁的艺人易烊千玺,只能拥着蔺书灯,求着你不要哭,不要哭,就像一个危在旦夕的老人,看着迟暮,呢喃着不要夕阳啊,不要夕阳。
我喜欢你,若是思念有声,那一定是震耳欲聋,我庆幸它无声,却有时,也遗憾它无声,你一步一步从我面前退后的时候,我便是希望它有声。
书灯,我喜欢你。
可是你看不见,也听不见,你不知道我得到你的时候多惶恐,心里却因为这一点点自私而庆幸。
书灯。
书灯。
我越挣扎,他将我抱的越紧。
“书灯,别哭。”
他将脸埋入我的颈窝,近乎是哀求。
我倏而忘记了哭泣,呆滞在他的怀里,肩膀上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了,变得妥协,变得迁就。
明明我们是那么疏远的,我始终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