癞子将车开出去十分钟后,扭头问凌乔:
癞子你真打算回家吗?
凌乔不回。
癞子不解:
癞子那你刚才说……
凌乔我骗他的。
凌乔不是一个会头脑发热的人。她断不会因为一个真假难辨的U盘去跑回家质问自己的父亲。更何况,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太怪异了。
季盈盈为什么盗走父亲的U盘,她和父亲是什么关系?母亲的死还有什么隐情,她真的变成血族了吗?小静当年是否窥破了父亲的秘密,她后来的悲惨遭遇是否是父亲一手所为,现今又在何处?小静与廖柯,与白敬亭又有什么渊源?最后,这些人这些事,又与白敬亭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父亲要炸他的房子?
癞子猝不及防一个刹车,正在沉思的凌乔一头撞到前排座椅上。
癞子暴躁地捶了一下方向盘,完全没留意凌乔的窘态。
凌乔望向车窗外,发现自己正处在车队的长龙里。前后左右都是车,鸣笛声不绝于耳。
癞子打开广播,交通台正在播报枫泉路发生的一起交通事故:一辆货车转弯时与客车相撞,客车横在路中央,货车运送的废纸板散落得遍地都是,客车严重变形,消防队正在抢救伤员,枫泉路由西向东方向的交通已完全陷入瘫痪,请司机朋友们注意绕行……
凌乔回头看一眼后面的长龙。此刻他们被车阵夹在中间,寸步难行。危机感如滚烫的蒸汽将她整个人裹挟,凌乔连忙跳下车,把U盘埋到一棵树下,才稍感安心。
他们在路上整整堵了四个小时。这四个小时是由无数个五分钟组成的。堵在前面的那位大叔总是小跑到前面打探情报,然后回来热情洋溢地向大家宣布
??不要急,还有五分钟就通了。
然后五分钟后又去打探情报,回来报告一样的话,周而复始。
当他再一次说出“五分钟”三个字,不知哪个火气大的的丢出一个矿泉水瓶砸他脑袋上。大家一笑而过。
有几个人穿梭进堵车的队伍,挨个车子敲窗。起初,凌乔以为是兜售方便面和矿泉水的商贩。可是等那几个人越来越近,她才发现,他们是空着手的。回头一看,后面还有一伙。这时想跑已经来不及了,除非凌乔会飞檐走壁。不过在这公共场合,她倒也没什么好怕的。难不成他们敢当众劫人?凌乔对癞子说:
凌乔一会儿你装作不认识我。我是搭便车的,你……
癞子随口截话:
癞子我是黑车司机。
凌乔打量一下,由衷夸赞道:
凌乔还真像,尤其像那种劫财劫色的。
眼见着一个人走近,凌乔和癞子都收起笑容,那人敲敲窗,癞子把车窗降下来,问:
癞子有盒饭吗?
那人不说话,只拿眼睛往车里瞟,癞子瞪他一眼,
癞子问你话呢?他妈聋啊?
#??不好意思,借个火。
癞子朝窗外啐一口,正喷那人一脸。
癞子借你妈的火!
车窗飞快地摇上了。
凌乔憋笑憋出内伤。
外面的人没有发火,也没有离开,低着头好像在发信息,他在原地等待片刻后,另一个人步伐稳重地走到车旁,再次敲敲车窗,这次敲的是后排。凌乔慢吞吞摇开车窗,也打算如法炮制,羞辱来人一番,然而看清窗外的人后,吓得六神无主,当即打开车门,从车上跳下来。
凌乔爸……你怎么来了?
即使没有季盈盈煽风点火她依然会恐惧,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就像膝跳反射那样自然且灵验。
凌永桦冷哼一声。
凌永桦我怎么来了?我当然是亲自请你回家了。
凌乔这是个误会,您听我解释,
凌乔咽一口唾沫镇定一下,接着说:
凌乔那晚家里进贼了,他劫持盈盈,用她的性命威胁我,逼我去拿他想要的东西。
凌乔爸,求你原谅我,季盈盈是我最好的朋友,而我当时又孤立无援,真是怕死了,我只能按他说的做。
凌乔我像个牵线木偶一样到处翻找,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逼着我跟他一起下密道,于是我在密道里趁其不备把他打晕才逃过一劫,我很害怕,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密道里乱转,歪打正着从一个厕所的隔间里出来了。
凌乔爸爸,家里怎么会有密道呢?这两天我一直心有余悸,不敢回家。我太害怕了,我想搬出去住。
凌永桦这么说,你是不愿意跟我回家了?
凌永桦这样说着,眼睛里面冒出凶光。
凌乔我回!
凌乔告饶一般地说,心里不停地提醒自己:要镇定,要提条件。
凌乔我回家,但我不回那套房子,那房子有猫腻,为了爸爸的安全着想,我建议搬家。
凌乔偷吸一口空气,讨好地笑着,仰仗着外人面前凌永桦不好发挥,尽可能地蹬鼻子上脸。
凌乔爸爸,您当年送我一套房子当成年礼,到现在还被我堂哥霸占着,他一年顶多去两次,那么大的房子当行宫用,是不是暴殄天物?
凌永桦的脸色愈发阴沉,凌乔连忙话锋一转。
凌乔当然我也知道堂哥是个什么德行,我不跟他一般见识,我是成年人了,不会让您费心,我可以在学校附近买套小一点的房子……
凌永桦我会考虑,你先跟我回家。
凌永桦说的不容置疑。
凌乔愣了一下,合着她刚才白废话半天了,一点权益都没争取到。
癞子从车上下来,挤到两人中间。
#癞子你们什么意思,这车还搭不搭,我告诉你现在下车说好的价钱可不变啊。
凌永桦冷声问:
凌永桦多少钱?
癞子眨眨眼睛,说:
#癞子五百。
凌永桦向身后的人一努嘴:
凌永桦给他二百五,这么短的距离敢开价五百,吃人呢。
癞子接到那个饱含吉利寓意的钞票,表示不服,刚刚被他啐一脸唾沫的男人冲上来打他一拳,癞子捂着脸嚎叫:
#癞子打人啦!欠钱不还!打人啦!
男人又靠近一步,癞子秒怂,不敢出声。
凌永桦皱皱眉,又说:
凌永桦把剩下的二百五给他,当医药费。
癞子拿着充满屈辱的两个二百五灰溜溜上了车,把车窗摇得只剩一条缝,用充满怨念的眼神盯着他们。
凌乔神色如常,甚至还略显鄙夷地撇撇嘴。
凌永桦一把抓住凌乔的手,直接了当地说:
凌永桦跟我回家。
凌乔挣扎着叫道:
凌乔我不回,家里不安全。那个U盘我好不容易抢救回来的,再丢失我可不管了!
凌永桦死死捏住她的手腕,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
凌永桦U盘呢?给我。
凌乔不在我身上!
凌永桦不容分说叫来一个人来搜身,凌乔万万没想到自己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上上下下摸了个遍,当那个人的手不安分地在敏感部位来回摸索时,她终于忍无可忍,一脚踢翻那个人。
然而反抗都是徒劳的,更多的人冲过来把她强行按在车上,充满屈辱性的搜身仍在继续。
他们仔细地搜索过后,一无所获。
不需凌永桦吩咐,他们就强行把惊魂未定的癞子从车上拽下来,也搜了个遍。
然后又把车子也翻个底朝天。
凌永桦眼珠不错地盯了她半晌,凌乔也横眉冷对地回视他,那眼神像在看一个仇人。
凌永桦慢慢走到她跟前,露出伪善的笑容,语气轻柔得令人战栗。
凌永桦凌乔,你究竟把它藏到哪里了?
凌乔低眉顺眼地说:
凌乔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只有我感到安全了,才会把它交给你。
凌永桦你想搬出去,可以,我另送你一套房子,李阿姨搬过去和你一起住,照顾你的生活起居。
凌乔不。房子我自己想办法,不需要你操心,至于李阿姨,让她回去养老。
凌永桦点点头,叹息,厚实的大手在她肩上沉重地拍了两下,意味深长地吐出一句:
凌永桦你是真的长大了,翅膀硬了。
凌乔垂下羽睫,掩住目光里的凛然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