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光（二）

2.

一颗石子从破旧的阶梯上滚落下来，然后是两颗，三颗，伴随着外面重重的拍栏杆声和吼声：“喂！里面那个！”

撒那特思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他连着两三天只喝了两碗清汤寡水，实在没有力气动了。

石子滚到他手边，他摸索着捡起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砸去。

“啪嗒”、“啪嗒”、“咚”。

……诶？打中了？

然后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公鸭嗓的男人一路把台阶上的石子踢的劈啪作响，“撒那特思，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一颗小石子崩到他头上，他往角落里缩了缩。

好吵，好烦。

这些同父异母的皇子公主们每天的娱乐就是欺负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一开始是把送给他的面包拿走，他收到一只空碗时会气急败坏地把碗朝墙上摔——可是地下室一共这么大，能摔到哪去呢，那碗又坏不了，顺着墙崩回来，依旧砸在他头上。后来他开始能听出空碗和放东西的碗的区别，他们就把面包换成清水，然后递过来，他听见清水摇晃的声音就任那个碗无人接摔在地上，清水泼在他衣服上。

他并不羡慕那些住在外面的人，他从没体验过光明，讲艳丽的颜色与各式各样的袍裙简直是在对牛弹琴，反而一些真实的东西——比如食水的匮乏——会激怒他，于是他们以此为乐。但是有什么用呢，撒那特思把地牢的每一寸摸得清清楚楚，打了这么多年好歹也有经验了，于是他听见哭声，打人者惊慌失措在楼梯上绊了一下的声音，然后是拖长放大喊“父皇”的声音。

撒那特思不明白那个词是什么意思，他所掌握的有关人类的词除了“你我他”之外只有“侍卫”和“母亲”，前者是维持他生命基本需要、偶尔会给他清理伤口的人，后者则象征着为数不多的娱乐和故事时间，虽然这段娱乐时间经常伴随着哭声。

“母亲”很会讲故事，有没有腿的人鱼公主长出腿报恩的故事，有被关在高塔里的公主放下辫子拉人上来的故事，也有南瓜变成马车老鼠变成车夫的故事，但无论那个故事是什么，最后总伴随着一句话：“最后，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他想象不出那样的场景。

所谓幸福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