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闻起来有大海的味道，清新如柠檬苏打，干干净净，却在我的青春里留下了咸涩。
—— 题记
（1）
小时候，我特别喜欢跟着爸爸和蓝缡哥去看海。海鸥掠过明媚的天，身后留下四射的阳光，尽头集中在海平面上那刚刚升起的日。
看向大海，愣愣出神。脸颊上的冰凉触感拉回了思绪，随即是蓝缡哥温润如玉的声音——
“要喝饮料么？”
兴奋地从他手里接过瓶子。清凉的柠檬苏打水在嘴里过了一遍，唇齿间留下了爽口的清香。偷偷转头看他，蓝色的长发束成一股麻花辫，静静地垂在脑后，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眼镜，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他的眼眸，是海蓝色的，仿佛吞纳了星辰大海那样迷人，闪烁着跳跃不定的光芒。轻轻颤了颤睫毛，他也转头看我，薄唇微启，扬起一抹笑，又转向大海。初升的太阳带着金灿灿的光芒，柔和地在他英挺的侧脸上铺上了一层金光，那样迷人，叫我一时出了神。
海风轻轻拂过，吹动了他额前的刘海和后脑勺的碎发。深吸一口气，我仿佛能闻到大海的味道，不咸涩，反而像我身边这个男生一样，清爽干净，那样的好闻。
（2）
稍大一些了，会跟着蓝缡哥一起去体育场。他打他的篮球，我打我的网球。有时我这边结束得比较早，就会去给他买好水，坐在场边等着他。
一进篮球场，就觉得闷热的喘不过气来。一抬头，视线就定在少年的身上，怎么也移不开了。
一身清爽的篮球服，修长的身子灵活地穿梭在众人中间，大手灵巧地控球。过人，运球，跃起——一个完美的低手投篮。球在球框上华丽地转了个圈，最后轻轻顿住，准确无误的掉进篮筐里。
回家路上。
蓝缡哥披着运动衫，用毛巾不停地擦着满头的汗。
“喝点水吧。”
他微微一笑，伸手接过。“谢谢。”拧开瓶盖就“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喉结不停地滚动，成熟性感。
“诶诶诶慢点儿...”我劝着，他就咳了起来——呛到了....
徐徐的步子停了下来。他勾着腰咳着，我就帮他拍拍背顺顺。咳了一会儿差不多了，他长叹一声。“走吧。”
走了一段，我突然问道：“蓝缡哥，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喜欢的女生？”蓝缡哥思索了一阵，轻轻摇头，“那种事，没想过。”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涌起一阵甜蜜和欢喜。余光偷偷扫向他，他温润的脸抬起，看向蓝天，懒洋洋地，下午的阳光就这么铺在他的脸上，显得慵懒舒适。
“那你有喜欢的男生吗？”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呃...” 语塞，装作思考的样子。“不知道。”
“不知道？”
“嗯，就...就有一个关系很好的男生，我不知道对他算什么感情，应该...应该算不上喜欢吧？只是当成哥哥一样看待的。”
他海蓝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笑笑。“哥哥啊....”
......
彼时我们的身高差不大多。我们就这么肩并着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吹着夏日的凉风走回家。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矿泉水变成了柠檬苏打，夏日的凉风不只是夏日的凉风，也可能会是冬天的北风。而身边这个温润如的少年，个子也蹿得格外快，渐渐就高出了我一个头，肩宽阔得有时让我忍不住想要靠在上面小憩一阵。风总是温柔柔的，夹杂着他身上大海一样的咸咸的却又清爽的味道，萦绕在我的鼻尖，带起心里的一阵快乐和甜蜜。
（3）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蓝缡哥之间的交流时间除了吃饭时越来越少。可能是因为他上了大学，也有可能是因为我被日渐繁重的学习压力搞得晕头转向，没有时间像小时候那样缠着蓝缡哥了。我们很少再一起去海边看日出，也很少一起去体育场。即使是去，我去的时候他要念书，他要去的时候我却要去补习。
心里的惆怅，难免的。
期末考前。
忘了是哪天，然后又是哪个老师，布置了太多太多的作业。匆匆吃了晚饭就上楼，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攻克起作业来。连打好几个哈欠，叹了口气，撑起脑袋撇撇嘴，压根就没有一点思路，搅得没有一点做下去的欲望。
门，突然被推开。
我转头，蓝缡哥端着一杯柠檬苏打站在门口。见我看他，他扬起唇角笑笑，把饮料放在桌上。“你这两天好像有点学疲了，”蓝缡哥轻轻柔柔地说，“喝点东西提提神。”
我嫣然一笑，打趣道：“那你怎么不给我喝咖啡？咖啡比这个有效吧。”他苦笑：“女孩子家家，喝这么多咖啡干什么。小孩子还是少喝咖啡。”
我假装不开心，嘟嘴。“什么啊，我已经初中了！”
他轻笑，嗓音如大提琴般悠扬婉转。叹了口气，看着我。“算了吧。”看向我的作业本，“怎么，这题不会么？”
我泄气，转头，相似讨论曾经一度困扰着我。无辜地看向他，缓缓点点头，有些“中二”地说了一句：“蓝缡哥你得救我。”
他轻轻眨了眨眼，扫了几眼，随即拿起铅笔，添了两条垂线。“你看啊，它不是要求三角形ABC相似于三角形COM吗？先看这两个角都是45°....”
......
蓝缡哥的方法简单易懂，一听就会。我开心地仰头：“谢谢蓝缡哥！”
他低头，扬起一抹笑，像大海一样深沉温柔，眼眸仍是记忆里那个清澈的海蓝色，干净明亮。他的目光扫了一圈我的书桌：“做完作业早点睡，别太晚。饮料喝完杯子就放桌上好了。”我乖巧点头，看着他。他温暖的大手摸了摸我的脑袋，转身出了房间，轻手轻脚地为我掩上房门。
微微抿了一口苏打水，仍是那爽口清凉的味道。吸了吸鼻子，似乎闻得到他身上的清香——有大海的味道。我偷偷笑着，指尖摩挲着玻璃杯，那上面似乎还带着他手掌心的温暖...
（4）
我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蓝缡哥，他像邻家大哥哥一样温柔体贴的照顾似乎让我有些依赖。可是正值花季的少女多少有些羞涩。害怕他拒绝，这份心思我一直揉在心事的棉花糖里，独自享受它的甜蜜和美好。
我一直在等待时机。等待我变得和他一样优秀的那一天的到来，足以配得上他时，我把那一天作为未来我向他表明心意的日子。
只是我似乎等不到那一天了。
一方面是因为我天性内敛，或许即使到了那时我也不会有足够的勇气向他表白。而更多的是因为另一个原因。
那个原因，就是杨戬。
初见她，她脸上挂着明媚可爱的笑容。她的眼睛“日星隐曜”却似“春和景明”——这是我看到她明亮的眸子时的第一反应。我甚至觉得，范文正的《岳阳楼记》中那洞庭湖的景色描写的是不是就是她。
她单纯而热情地面对我，我的心里忍不住升起了一丝对这个开朗女孩的好感。那时我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危机感，甚至在蓝缡哥见到她时，我都没有察觉出异样。现在想来，只能说自己还是太迟钝。
我和杨戬一起上高一。高一的数学难度肯定远超什么相似讨论了，因此总觉得碰到了硬茬。题目越来越棘手，我开始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每个遇到难题，死磕也磕不出来的时刻，我多么希望能像两年前那样，那个温润地束起一头蓝色长发、手里捧着一杯柠檬苏打水的男生再次出现在我的房门，然后挂着一抹笑关心我，帮我一起解题。那个如梦的夜，时不时涌进我的脑海。我甚至一遍遍在心里念着“蓝缡哥”。
可是都是徒劳罢了。
洗澡时路过杨戬的房间。透过半掩着的房门，总能看到那一抹柔如大海的蓝色。那是他的发色，独一无二的深沉迷人。她坐在他身边，手边是一杯刚沏上的柠檬苏打。她抬头，像是在撒着娇和他说“我还是没有听懂啊”；他低头，如大海一样温柔的眼眸深情地看着她，静静等她抱怨完，又开始柔着声为她解答。
那种温柔，从不属于我，也不曾属于我。我强忍眼底的酸涩，低着头快步回到房间。
他在我的桌上留下一杯柠檬苏打。我不想再做题，叹了口气。
抱膝坐在床上，心情复杂极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强迫着自己不去想他们。可越是这样，男孩柔和的轮廓却总是不受控制地涌进脑海。仿佛又想到了小时候，我们一起迎着海风看日出时，金光照耀下他笑着的眼眸，温柔地看着我，然后轻轻地喊一声：“小丁。”
那样的日子，还能回得来吗？
走向书桌，缓缓端起桌上的玻璃杯，微微抿了一口。味道依旧清凉爽口，却没有了他身上隐约的大海的味道。摩挲着杯壁，冰凉的指尖再也感受不到他掌心的温度。
嘴里越来越涩，也不知是记忆里的柠檬苏打变了味，还是眼角悄然滑落的泪加深了这苦涩...
（5）
大海是什么味道的呢？
为什么总觉得他身上闻起来有大海的味道呢？
再一次来到海边看日出，坐在沙滩上时，我这样想。
出神地看着浮光跃金的大海，吹着清爽的海风，我抿了抿唇，叹了口气。
起身，走向大海。俯下身去，任由海浪浸没自己的脚丫。捧起一些海水，像是在进行某种庄严的朝拜一样，将它托起。日出时的太阳，整个地映在我的手心里面。
闭上眼，缓缓将它喝下肚，咸而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长舒一口气，慢慢睁开双眼。
望向远方的地平线，金光灿烂。
“小丁。”他温润如玉的嗓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要喝饮料么？”
我轻轻眨了眨眼，笑着接过了饮料。
他俯身揉揉我的脑袋：“穿这么少当心着凉了。”
转身就走。
“蓝缡哥！”
他回头，海蓝色的眼眸一错不错地看着我，清澈干净。
“我...”突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薄唇微启，轻轻笑了一下。“我去给你拿件衣服好了。”一甩脑袋，又走了。
轻轻颤了颤嘴唇。我对着背对着我的他，就这样微微动了动嘴唇而已。
半晌，我才用着很轻很小的声音缓缓说着——
我喜欢你，蓝缡哥。我喜欢闻起来有大海的味道的你...
海风再次吹过，撩起我的连衣裙和他宽大T恤的下摆，吹得海浪“哗哗”作响，埋没了我的声音，捎来了他身上那淡淡的大海的味道——那股酸甜的、又苦涩得叫人落泪的，大海的味道。
温暖的海水一次次地冲上海岸，带走了那瓶未曾开封的柠檬苏打水，也不知道是否会漂得更远。它荡涤着这留在了日出中的，沙滩上的告白——带着那最真实的，大海的味道...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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