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帝后大婚(正文大结局)
润玉体弱,出门前就在细软里放了一件御寒用的水貂披风。
貂绒细细软软制了个纯白毛领,披风整体是霸道的火红色,上面绣着暗金色的晚香玉。
穿在这弱柳扶风的清冷公子身上,倒显得柔和了。
润玉点了一盏灯笼,提着下摆悄悄出了门,怀着浓烈的好奇心走向了静谧的森林。
星光点点印在他白净的脸上,那样绝色出尘,当世无双。连那个出来晒月亮的女山贼,都看呆了。
“啪嗒”一声,在这幽静的月夜里,尤为显耳。
“谁。”润玉警觉地四下查看,有些后悔这么草率地独自出门了。
“没谁没谁,美人公子你不用怕。”阴影里伸出两只嫩白到掐的出水的小手,在地上摸起了刚才还叼在嘴里的烧饼。
走出来时,头发上还插着两根杂草,锦觅傻呵呵地打了个招呼,说道:“你是哪家的公子哥,生的真是俊俏,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呢。”
润玉见来人是个娇俏的姑娘家,不由得松了口气,放下悬着的心笑道:“多谢姑娘夸奖,在下玉府润玉。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锦觅。义父说,繁花似锦觅安宁,淡云流水度此生是他对我的寄语。”
“这句诗词美的恰好,配得上姑娘。”
只怪月色太柔美,把两个风华正茂,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迷得大概晕头转向了吧。
连一向对女色避而远之的润玉,说话都带了一分轻薄。
五更寒,西沉月,曾照惊鸿发如雪。
须知最有,风前月下,心事始终难得。
此后,“天不黑”里一众山贼,在锦觅的关照下,都不曾打搅栾玉半个多月的狩猎。
更不曾有人打搅,这两个一见钟情,私定终生的少年人。
直到润玉回了玉府,主动说起要去向锦觅提亲,锦觅“女山贼”的身份,才搅起了轩然大波。
邂逅苦匆匆,还疑是梦中。
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美好,终如梦易醒,如玉易碎。
玉府到底是个显赫的家族,长玉不仅拒绝了润玉的请求,更发誓要彻底断了他的黄粱梦。
寒冬腊月,举兵三千,清剿“天不黑”。
相思了无益,却不忍悔当初相见。
润玉从未如此恨毒了自己孱弱的身子。
梅缄香雪,竹摇寒月,本是诗意盎然的冬日里,他不仅不能与锦觅雪中诗情画意,连告诉她一声“有危险”都做不到。
“咳咳。”
“大哥,你不要说话了。每到冬日,你最忌受寒和受气。时令不好,一旦病倒了,就要拖好几个月的!”栾玉端着药碗坐在润玉床边,父亲领兵剿匪,还派人关了大哥禁闭。
“栾玉,我没用,护不住觅儿。”润玉才说了两句就有些费力,挣扎着坐直了拜托栾玉:“但我答应过她,三个月内,许她红绸十里,婚宴百夜,一世平安!”
“大哥!”见着润玉情绪激动又猛咳起来,栾玉急忙替他抚背顺气,说道:“可锦觅她是个女山贼!她配不上你啊!父亲他,父亲他虽然手段极端了些,但也是为了大哥好!”
润玉咳得额角青筋都显了出来,消瘦了一大圈的身子好似一碰就会碎。
栾玉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大哥流眼泪,当下抽了自己两个耳光,重重地说道:“算了,哪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大哥你若是真心喜欢锦觅姑娘,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替你们想到办法的!”
说罢,栾玉出了房间就去牵了自己平日都甚少骑的烈马,想要赶在父亲之前通知“天不黑”的山贼们。
水神此时也在玉府外急的团团转,自打开始轮回,她也丧失了灵力。
以往虽然一波三折,好在润玉足智多谋,她只需要略施小计暗中配合,就能化险为夷。
可惜这一世,堂堂天帝陛下,怎么就是个病美人,只中看,不中用呢!
“真是急死我了!”水神与觅儿一般无二的容颜上全是焦虑,手中的帕子都快绞碎了。
最终,栾玉的烈马也没有跑过长玉的军队,等他到了“天不黑”,已是一地的兵荒马乱。
水神没有灵力,亦没有兵权,还好从前做过圣医族的圣女,就使了些药粉放倒了看护润玉的家奴。
本来是想要润玉出些对策,没想到这人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居然私藏了禁药!一时不察,就让他强行服下吊起了精神。
“这药吃了,你还有几天活头!九万世了!你可要功亏一篑!”水神又急又气,想要让润玉吐出,却被润玉扯下了掩面的白纱。
“你可是觅儿的孪生姐妹?是觅儿叫你来的?”润玉听得水神张口,这熟悉的嗓音就让他有了猜测。虽然听不懂什么九万世,什么功亏一篑。但是看到水神,他起码感受到了觅儿应是无碍。
“你在想屁吃!赶快把那药吐出来啊!再来九万世,你不疯,我也会疯的!”
水神爆了粗口,却惹得润玉清浅一笑,只听他说:“虽然从小与山贼为伴,姑娘家还是不要这般粗鲁才好,觅儿就很温柔。我还记得那句诗词,推测一下,阁下可是唤作水度?”
水神被润玉突如其来的打断噎的说不出话,只是九万世来,觅儿转生的名字都是锦觅,确实也叫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如今润玉一句玩笑话,虽然不合时宜,却触动了她的心弦。
“水度也很好,就是有些奇怪。如果是情笃的笃字,更有些长情浪漫的滋味才好。”
润玉又回了一句,水神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冲着润玉吼道:“都这般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思说其他的!”
润玉但笑不语,起身翻出了那件红披风,穿戴仔细了才对着铜镜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病中面容憔悴,该惹得觅儿心疼了,实在不该。”
他只管自己往外走,看着一地昏迷的家仆,神色复杂地给水神比了个大拇指。
“从此以后,觅儿有你照顾,我就放心不少了。”
“你究竟在说什么胡话,你自己的娘子,为何要旁人来照料。”水神虽然生气润玉吃了禁药,但还是想不明白。若是没有后手,难道润玉就真的甘愿只再活三天?
“你也瞧见了,我吃了那药,不过三十六时辰的寿数。咱们得加快脚步了,不然这大婚,没了新郎官该如何操办。”
走到马棚,牵出了那匹鹿璃双角马,润玉翻身上马,对着水神伸出一只手,说道:“还要冒犯姑娘一阵了,家中的骏马只剩这一匹。留下你独自一人,觅儿和我,也都不能放心。”
水神上了马,二人才发觉,这样似是真的不妥。
从前体弱,润玉从未骑过马,只是见栾玉经常骑射,也大概懂了骑马的姿势。
水神更是没有骑过马,此刻被润玉护在怀里,有些过于亲密,脸上都快烧起来了,忙转移话题说道:“你并非莽撞之人,为何做这样的傻事,难道你不怕觅儿伤心?”
润玉双腿夹住马腹,模仿着栾玉平时的姿势。这双角马虽不能说话,但是岁月长了,也识得润玉。虽然这个弱不禁风,长得很好看的大公子拽的它很不舒服,但还是很给面子的跑了起来。
“我岂会不知。只是前几日我虽昏沉,但双耳仍能收声。崔大夫和爹爹说的话,我却是一字不落,都听见了。”润玉辨别着方向,更紧地握住了马绳,声音很低,像是要被风吹散,“我心脉已出现裂痕,本就活不过几个月了。”
“这药是我求了崔大夫的,我答应过觅儿,一生一世一双人。虽然此生不能长久,但是我相信觅儿也是至情至性的女子。她必会选择与我了却残生,方能不负此生。”
“三日与三月与我没有什么分别。既遇见了觅儿,韶华光阴,唯有与她共度才有意义。”
后来的话也许真的被风吹走了,水神再没有听进去一句。
只是脑海中沉寂了很多很多很多年的面容忽然清晰起来。我与那人,曾也抱了这样的心思。只是那些美好的心愿,为何都碎裂了呢。以至于,连想,也不愿想起了。
鹿璃双角马跑的自是比马车快了许多,可惜润玉实在不擅长骑马,中途又因迷失改过两次路线。
最终到了“天不黑”时,还是耗去了两日半。
润玉的面色是越来越红润了,虽然清瘦了不少,竟显得比秋日初见时,看着还要健康几分。
黄昏日暮下,“天不黑”的亿万绿叶上都渡了一层金辉,煞是美丽。
日头慢慢地滑入了云层,而金色褪去,银白的亮光就随之升起了。
“天不黑,果然名不虚传。”润玉叹了一声,不知在遗憾什么。
走近已能看到战马的尸首和折损的兵器,却见不着人影。
润玉下马,走进了光芒莹白如水的密林,大声地呼唤道:“觅儿,润玉守约,来娶你了!”
水神就站在那森林外,看着一道白粉色的身影如小兔子般从密林深处窜出,与那红色的,令人安心的高大身影紧紧相拥在一起。然后默然地转身离去了。
这一世,终归来得及,所幸来得及。
“天不黑”的山贼之所以能“百世流芳”,多亏了他们代代相传的绝世武功。这武功只有每一代的山贼头子才能学习,但出手无败。
锦觅与润玉两心相印,无话不谈。润玉既知觅儿必定无碍,说那些触景伤情的话也只是为了引开栾玉,好有机会服下禁药。
那一地的狼藉,正是山贼头领,兵不刃血地收拾了长玉带去了三千精兵。
山贼们以为栾玉也是来剿匪的,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他,就绑起来塞了嘴,一并扔进了森林后面的猪圈里。
这场婚礼急匆匆地,润玉和觅儿连行装都没有更换,就只是扯了块盖头的红布。
同样绑起来塞了嘴的长玉老爷子被众山贼抬了出来,供在了“忠义堂”的上座,戴了面具不肯示人的山贼头子在锦觅的强烈要求下,坐在了长玉另一侧的上座。
新郎官也没有解下披风,原是这婚礼,合该多一些喜庆的大红色。
润玉就这样牵着锦觅的手,一步一步地在众人亦泪亦羡的注视下走进了“忠义堂”。
“为何一直都喜欢提着衣摆走路呢,不是依然会蹭在地上吗?”
“这般私心的话,我只说给觅儿听。原是我觉着,如此行走,更有潇洒英俊的风度。”
“过了今夜,你便是我的夫君,可不许再耍帅给别的姑娘家看了。”
“好。”
一拜天地,月儿圆圆,已挂在天幕正中央。
二拜高堂时,山贼头子却坚决不肯受礼,起身到了一旁。
夫妻对拜,润玉脚下虚浮了一瞬,嘴角微翘地倒在了泣不成声的锦觅怀中,再也没有起来。
长玉老爷子的眼睛都被眼泪糊满了,看着自家最成器的大公子,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主人,再会。”山贼头子面具后,七色彩莲印记下,也是两行清泪。
......
【天界】
“轰”
“这是怎么了。”
“那是什么!”
“宫殿上方的天穹,怎么裂开了!快叫天兵来把守!”
“火神来了!”
平静的天界上空,突生异变,裂出了好大一个口子。
众仙均作出抵御的姿态,严以待敌。只有火神旭凤没有紧张,或者说,他不紧张有敌人,更紧张期盼已久的重逢。
一朵似曾相识的九色九瓣莲比九千年前不知大了多少倍,就这样沉甸甸的落了下来,硬生生砸断了宫殿的穹顶和支柱。
莲心光芒刺眼不可直视,缓缓盛开后,中心站着四位风华绝代,面容平静的上神。
其中两位,更是生的一模一样,叫人移不开眼。
光芒散去前,额生彩莲的那个男子,就略施法术,掩去了真容。
“天帝!是天帝陛下回来了!”
“怎的有两个水神,这下可教我们糊涂了。”
众仙凝神一看,顿时嘁嘁喳喳的议论了起来。
“拜见天帝陛下。”
火神旭凤突然行了个礼,顿时惊醒了做梦一般的众仙,众仙连忙一齐行礼。
“本座有三件要事宣布。”润玉冲着旭凤微微点头,继而威严的面向众仙说道:“本座感念天恩,历劫九万世为六界化去浩劫,其中水神功不可没。”
“长久以来,众仙都未知晓,先花神一胎双生,其实养育了两位仙子。一位便是当下的水神,水笃上神。另一位则是锦觅上神。”
“这第一件事,水神仙上在化劫时担了莫大因果,如今需要再次耗时,化去本身心劫。然天界不可一日无水神,所以由火神旭凤与水神水笃之子棠樾,暂时领了水神的公务。”
“其二,上元仙子为此浩劫付出了生命,本座尤为心伤。此后天界撤去主司时间的职务,为永久纪念,邝露乃是唯一的上元仙子。更要为其撰写后记,树立仙碑。”
“最后,本座与锦觅上神,将于三月内完婚。”
听到最后,众仙已是一片哗然。
润玉看着锦觅羞红了小脸,温柔地牵住了她的手,清了清喉咙令众仙安静,继续说道:“本座知道此事时间紧迫,所以拜托众卿家费心费力,尽善尽美。”
“可是三月之期,却是太短,天帝天后大婚,并非儿戏啊!”
“没有什么可是的,就先从修缮这座宫殿开始吧。”润玉拉起锦觅相视一笑,大步流星地落跑了。从前就有许多体己话没能说出口,又轮回了九万世,更是攒出了无数心事,只叫说与彼此听。
当下只留下一众有千言万惑的懵圈神仙。
后来。
约期内,帝后大婚按时举行。
婚宴持续了三个月,红绸岂止十里,盛事不愧浩大。六界啧啧称好,赞不绝口。
第九万世的允诺,锦觅伤心欲碎的泪水,终不算辜负了。
【写在最后】本章完结后,正文就到此为止了。所有的小坑大坑万人坑,我都会放在番外里一一填平。
其实写文最期待的事情和读一本小说最美好的事情是一致的。那就是到最后才揭晓一些伏笔和悬念,满足所有的好奇心。
希望有缘读到这里的人,都能享受到这些文字带给过你们快乐。
感谢一路相伴的书友,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