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起大落

“我甚好，只是今日才知，你并不似看起来这么好。”当年以为位及天帝是你的心愿，其余皆是假象。如今你神思动荡可撼六界安危，方晓当初计算也好，算计也罢，都不过命运弄人，到真应了你万年孤独的命理。

“本座已是天帝，怎会不好。”话语中的关心让一丝笑意延展到了眼底，润玉道出来意：“今日所来确有要事相询，还望水神事无巨细以告知。”

“你的来意我明了，先用午膳吧，这事急不得。”锦觅挟了一筷子菜在面前的碗里，递了过去，又到竹屋给自己添了碗饭。

旭凤听了个来回，不解其意，又不见二人解释。虽然已给锦觅使了不少眼色，都得不到回应。不由得气闷，一头雾水的往嘴里扒饭。

三千年来，没有一顿饭令润玉如此舒心。

米饭晶莹，粒粒生香。翠绿的青笋裹着腊肉金黄的油光，煞是好看。再说那腊肉，三分肥，七分瘦。居然是拿魔界的银环长獠野猪肉制成的。口感劲道，回味无穷。

其他的几个青玉碟子里都是山间野菜，风味别致。拌了些许辣油和麻油，倒也爽口。

“未曾料想，平生还能得凤弟亲手下厨款待一回。真是不虚此行。”

饭毕，润玉放下碗筷，左手挽袖，右手轻掠过桌面，洁净了所有餐具。

旭凤皱起眉道：“也不必耗费神力，我与锦觅已约好亲力亲为，平添不少夫妻乐趣。”

锦觅见着旭凤今日既吃醋又吃瘪，言语间夹枪带棒的，也不好就此明说，只得用眼神示意润玉。

“事急从权，我与水神还有事相商，就不叨扰凤弟了。”起身拦住想要跟来的旭凤，再开口已是威严的天帝：“此事委实与魔尊无关，乃我天界机密，还望魔尊见谅。”

旭凤见着锦觅与润玉好似商量好的一般，脸色垮下大半，定定望了锦觅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不送！”

且飞到天河附近，锦觅也没想好开口先说哪一句，方才旭凤的所为很令她上心，一时间思乱如麻，又想起了不少欠考虑的隐忧。若葡萄锦觅复生，又该如何跟认死理的旭凤解释呢？旭凤他，起初动情也是为了葡萄锦觅呀。难不成自个儿还要和自个儿争风吃醋？

润玉余光瞥到容颜皱成一团的锦觅，声调和缓，温柔安抚：“大雷音寺一事蹊跷，若你想不明白，我问你答即可。有什么重要细节你再补充不迟，不必思虑过度。事在人为，任何困境都可以解决的。”

“倒不是蹊跷，确实是太困难了，而且一着不慎，六界皆输。”锦觅回过神，又想起佛祖的交待，更是头疼。

“六界皆输？此话怎讲？”

入目已是璇玑宫外，暗林郁郁葱葱，润玉挥手摒退了值守的仙侍，又设了一道结界。

二人步入殿内，锦觅迟疑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小鱼仙倌你，当初对锦觅用情可真？”

“当初是我的错，现在我已不做他想，不过用情确实发自肺腑，不曾以情意欺骗觅--”抬眼撞上锦觅认真的目光，想起眼前人已是旭凤的结发妻子，润玉转口道：“不曾以情意欺骗水神。”

“那果真有办法使你的心上人与你再续前缘，能否解开你的心结？”得到确认的回答，锦觅继续追问。

“水神说笑了，润玉身为天帝，怎可乱伦常，辱弟妻。”润玉呼吸一滞，脱口而出。

“并非说笑，小鱼仙倌你的心结，实则太深太重，危害颇深，如今有法可解，怎能不试？”瞧着润云古井不波的稳重表情出现了裂痕，锦觅赶忙认真的说道。

“水神今日为何对过往穷追不舍，本座确实没有心结，只是想就大雷音寺一事与水神问个清楚，如来圣佛事关众生，莫要再言其他，可好--？”最后二字已带上柔软，润玉眉眼间复又出现恳求。

“小鱼仙倌有所不知，如来圣佛消失前正是在与锦觅会面。圣佛察觉到六界恐有浩劫，而起因便是天帝情劫所引动的鸿蒙紫气异常。如今之意，便是我们一起，将隐患扼杀。还请小鱼仙倌为六界苍生着想，也为，你自己做考虑。”两串泪珠洇湿了面庞，锦觅哽咽道：“当初变故太多，太多，爹爹被穗禾杀害，我又亲手杀了凤凰，再听得你在背后有种种计算，我实在不能相信你的恳切言辞。现在误会解开，我却是亏欠你太多，太多。”

润玉先是神情震惊，再到面色凉凉，嘴角拉开嘲讽的弧度。

“水神既已知道我的心结。”

“就该知道。”

“无法可解。”

“我又要成为天界，或者六界的罪人了么？”

“为何我已成为天帝，命运还是不肯留我一丝退路，连心事也要成为浩劫的罪魁祸首。”

“觅儿，你不必委曲求全，这天帝我早就当得疲倦了。鸿蒙紫气也罢，天帝之位也罢，我都未有贪恋。只许我保留自己的心事便好。”

锦觅呜咽着摇头，泪水倾泻而下：“不是这样的，不是委屈求全。那时的锦觅又知道什么是情意呢？一切都有办法的。我们想办法集齐神物，复活她，好不好？小鱼仙倌你不要这样自暴自弃，你没有错，错的是谁也选择不了自己的生养父母。”

“复活谁，觅儿你怎么了？”润玉急切的抓住锦觅的玉腕，水蓝色的神力不要命的输入锦觅体内探查。

锦觅反手握住润玉：“小鱼仙倌，这世上还有一个锦觅，送你红线的不是我，是葡萄锦觅，她在你们大婚当日，吐出陨丹时魂飞魄散了。我是霜花，不是葡萄。佛祖给了我九色九瓣莲，只要复活她，你就不会再是孤身一人了。”

锦觅小心翼翼的捧出九色九瓣莲，润玉一时无法理解全部，只是伸手轻轻护住了眼前的莲花。

光芒并不灼热，却烫的润玉收回手，用力捂住了捂不住的眼泪。

冥界典籍有云：万年孤独命理，亦有法可解，破而后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