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在这儿啊。”
韩洛雪没有回头依旧靠着树,整个人显得阴沉落寞。
天小一坐到他身边递了坛酒:“兄弟,忘忧解愁最好的办法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要不要试试?”
韩洛雪摇了摇头,他只是想不明白段念为了什么?
他做的一切没有一点点好处,除了让自己更恨他。
“其实……段念没有把机关谱交出去。”天小一喝了口酒,脸瞬间皱成一团,这玩儿意还是那么辣,虽然教里的兄弟都说喝酒有气势,可这也太辣了。
韩洛雪诧异的睁开眼,随后又染上了一丝迷茫:“他拿走机关谱没有交给出去?”
天小一难得正经一回:“段伊跟你说过家人没?”
韩洛雪想起那日他初见段念,他一身狼藉身上全是伤:“大哥能麻烦捎我一段吗?我没有钱,但是……我能干活,什么都可以……您能不能捎我去城里?”
语无伦次,急的双眼泛红,可他死咬着唇硬是没有留出一滴泪,那时候段念还是个少年,他问:“小兄弟你的家人呢?”
段念似乎有些难堪,细细碎碎的说:“父亲厌弃不肯相认,母亲早年病死了。”
那时的段念他记了许久,终不能忘记他泛红的双眼倔强的模样,留下一枚玉佩后急切的跳下车的背影边跑边回头说:“以后我会报答你的,谢谢。”
瘦弱的背影,让衣袖看起来异常宽大。
韩洛雪摇了摇头:“他娘病死了,余杭与他而言不算是家人。”
天小一终于把酒放下了,露出同情的神情:“他娘是死了,不过连头七都没过。”
韩洛雪震惊的看着天小一,眼中满是不信,他娘没死?
怎么可能?他与段念纠缠多年从未见过他娘,段念提起他娘的时候都是痛苦的。
天小一放下酒壶,看着远处的一行雁“你想知道你被困的十二个时辰发生了什么吗?”
韩骆雪没有说话,天小一便一直等着,一阵风卷起落叶,落到酒坛上,他似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发生了什么?”
天小一捡起那片落叶,陷入回忆之中。
段念找上他平静道:“做个交易吗?稳赚不赔,我也会永远消失的交易。”
天小一虽平时放荡不羁,可从来谨慎他道:“你消不消失与我而言不重要。”
段念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很坚定:“若可以重创正派,换一天教十几年安定呢?”
天小一闻言心中虽然震惊,表面却不动声色,他也不急耐心的等着。
之后便是有人放了信号,正派人士大举压进,可惜圣教早有防备,正派没有机关谱必是进不来的。
“我看那些人成不了什么气候便想起借给段念的密室,怕有什么变数便想过去看看。”
天小一隔着窗只能看见段伊的背影,身前隔着一道玄铁门,那门是一根根玄铁组成,任你武功再高,也休想撼动一分,门外是余杭现任武林盟主。
余杭抓着玄铁门,眼神急切:“把机关谱给我,我就让你认祖归宗!”
段念随手打开机关谱漫不经心的翻了几页,余杭明显不想再等,催促道:“段念!还不快给我?”
段念浅色的眸子看着陈旧的纸张,以及每一个字:“就是为了这本机关谱,父亲就能亲手挑断我的手筋,就能把我扔到刑场上任人羞辱用刑……”
余杭显然忘了先前自己有多狠绝,不耐的敷衍道:“我知道,为了铲除魔道委屈你了,可……”
段念突然笑了,笑的像个孩子,似乎真的很开心:“那它对父亲一定很重要。”
余杭暗自松了口气,这孽子果然还是想要讨好他,心中不免有些鄙夷:“不错,他对我很重要,段念不要挑战我的耐……”
“斯拉!”安静的密室中这一声异常清晰,别说余杭,连天小一都没想到他居然将机关谱撕了,虽然是假的,可段念跟韩洛雪都不知道。
余杭大惊恨不能从细小的缝隙中钻进来:“段念你在做什么?你疯了?”
“父亲心疼了?”段念似乎有些为难,想了想:“不如余大盟主跪下求我?磕一个头我给你一张。”
余杭万万没想到,段念敢不听他的话他怒吼道:“段念,你敢不听我的?你信不信我回去打死那个贱人?”
段念目光徒然冷厉抬头问他:“余杭,你忘了她已经死了吗?”
余杭这才想起那个贱人已经死了,该死!
那天在刑场上若是拦了,这孽子也不会这般不受控制。
段念蹲在地上,取出火折子,将撕下来的一页用火点燃,火舌欢快的向上爬升,一路匍匐向前。
余杭双眼通红,死死盯着那本机关谱以仅有的筹码威胁道:“孽子!你做什么?你敢烧了它,这辈子你都别想认祖归宗,你娘也不可能进余家的墓!”
段伊抬手将烧了一半的纸扔了出去:“哈哈哈哈……余盟主,你以为你的祖宗是皇帝吗?挤破头都想认?”
轻飘飘的撕下另一叶纸道:“当初若不是为了我娘,你以为我会稀罕这些?”
火舌舔舐着纸页,化为飞灰。
余杭突然间明白了,他发信号不是为了帮他歼灭魔教,而是帮魔教重创他们,不行!这样惨重的代价,他怎么能接受一无所获。
脑中忽然想起这逆子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既然看过便能重新画出来。
他紧紧捏着玄铁栏:“你这个孽子!解药你不想要了?”
段念听了,不仅没有停下,反而撕的更快,不顾余杭的嘶吼怒骂,他道:“后悔吗?当初没有杀了我这个孽种,如今坏你大事。”
余杭怒极反而笑了出来:“哈哈哈……你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段念你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的时候他来救你了吗?你娘为了你磕头求我的时候他来救你了吗?不!应该说他若是早一点来你娘就不会死!他跟我有什么不同?他照样也可以放弃你!”
段念拍了拍手上的灰,冰冷道:“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娘?”
他看着他,眼中满是怨恨:“她为了你叛出忘尘谷,为了养我才入了风尘,这些年你是怎么待她的?”
“余杭你知道你最让人恶心的是什么吗?”
“你永远觉得是别人阻了你的路,而你的路却是别人拼命给你铺出来的!”
“而那些铺路的人付出了什么,失去了什么,你都不会在乎!”
余杭毫不在意:“你娘自己愿意怪的了谁?我养着他们,他们便该为我铺路,不像你这个贱种养都养不熟!为了个男人连自己的父亲都要算计。”
“父亲?”段念看着眼前厚颜无耻的人,笑道:“父亲会把自己的儿子扔进暗门?当看到自己儿子平安出了暗门的时候不是欣喜,而且担心他身怀武功会报复,废了他的武功?”
余杭抓着铁栏道:“你这个贱种当初就该死在暗门里,你有什么资格有武功而且还在临儿之上,难道让你这个野种继承盟主之位?你做梦!”
段念走到他面前,余杭愤恨的瞪着他,若是没有这道门他一定一掌劈死他。
似乎看出他的意图,段念道:“机关谱我能重新画一份出来,若是杀了我你便再也没有机会拿到了。”
余杭想起六岁的段念,天资聪颖又有过目不忘的天赋,临儿早他三年开始识字竟不如学了三月的段念。
余杭很铁不成刚,可临儿是自己的宝贝儿子,所有的怒气便发到段念身上,开始不准他看书,不准有人与他说话,他这个贱种绝不能比临儿有出息。
可段念居然敢偷偷跑去私塾学,他居然想入仕,就为了给他那下贱的娘有个名正言顺的名分。
他简直痴心妄想!
既然他不安分余杭便把人扔进了暗门。
老天再一次与他开了玩笑,段念不仅从暗门出来,还是那一批暗门中的佼佼者,不废了他的武功他怎么安心?
这个逆子分明是故意的,故意如此出众。
若非他能画出机关普他一定要杀了他!
“段念,到底如何你才肯交出机关谱?”
他走上前,离的余杭很近,近到余杭一伸手就可以掐断他的脖子。
“只要父亲杀了余临,我便把机关谱交出来。”
余杭伸手,一把掐住段念的脖子:“你竟敢有这种念头,我杀了你!”
段伊毫不在乎,艰难的说:“你不想要机关谱了?”
余杭闻言,稍稍松了手威胁道:“你若不复述出来,我立刻杀了你!”
段伊看着他,缓缓抬起右手,手腕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已经结了痂。
余杭手上的力道紧了几分道:“你筋脉已断……啊!”
电石火光之间,段伊一把抓住余杭的手,一道强劲的内力打入他的手腕,刺骨的疼痛瞬间袭来,还未有片刻的喘息,另一只手也被段伊废了。
怎么可能!他的手筋是他亲手挑的,不可能!
他不可能还有武功!
段伊居高临下的看着瘫软在地的余杭,无视他满脸的惊恐,问道:“痛吗?”
余杭忽然觉得一股寒意布满全身,这个贱种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分明被废了武功挑断了手筋……
“应该是很疼,不过父亲的心应该还不疼,不如我再告诉父亲一件事。”
余杭本能的不想去听,这个人太可怕了,他这么多年究竟要多隐忍?
可段念明显不想放过他,缓缓道:“来赴约的时候,我顺带把余临杀了,那样的废物我实在不忍心将他留下来气父亲。”
接下来便是余杭穿破耳膜的咒骂,他已被废了筋脉,除了谩骂嘶吼,他再不能做任何事。
段念看着这样的余杭,从未有过的痛快!
他早就想这样做了,他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活着,更不配死了赎罪!
天小一说完,韩落雪沉默半晌。
“他如何恢复武功的?”
段念既然是被余杭废的武功,那他又是如何恢复的?
天小一闷了一口酒,也有些沉重:“他练了惊鸿最后一式,万物同归。”
“他从未想过苟活。”
韩洛雪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脑中浮现出他的音容笑貌:“韩洛雪,你信我吗?信我从未想过害你。”
“你若信我便陪你去洛阳看雪。”
注释:
惊鸿算是一种秘籍,被废了武功的人练了最后一式,武功可以恢复到全盛时期,但消耗太大,只能活十二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