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大人客气。”柳云亓行了个礼:“晚辈是想今日就进宫，早些结束。”

顾逢生于是踌躇一会儿，便答应留在这里。

早些去皇宫，就早些有人巴结他，一刻的收益柳云亓也不想放过。

饭后二人一起进宫，皇帝却吩咐把顾逢生留在前殿，让柳云亓自己前往。

柳云亓顿时心里有几分猜测，却仍旧坦荡荡往里走，看到拿着书倚在椅子上的李瑾，十分认真地行礼:“草民柳长存，参见陛下。”

李瑾抬眼瞧他，赶忙放下书，疾步走到柳云亓跟前:“快起来，你竟然这么年轻？朕以为有这样谋略和才能的人，应该是和顾大人差不多年纪的人。”

“陛下过奖了。”柳云亓并不敢说多余的话，虽然知道这位皇上登基不过六年，可是真正见到皇上，还是被他的年轻惊到——李瑾看着就是而立之年，精神饱满，神采奕奕，眼睛也出奇地亮，仿佛不是在位六年，而是明天才要继位一样。

李瑾笑道:“柳卿性格沉稳，善思少言，朕很喜欢。”

这柳云亓倒没想到，却让他更不敢表现接下来的情绪，只连连拜谢。

柳云亓越是小心，李瑾就越想逗他。他在位六年，官员多是来自考试，别人举荐也基本上沾亲带故，或者有些背景，柳云亓这样无亲无故的外乡人，实在是第一个。

“你知道是谁举荐你来的？”

“不知道。”

“是太后娘娘。”

柳云亓不再问，可表情透漏十分的疑惑，李瑾似乎很满意他的配合，继续说道:“我的母亲一直疼爱我，就算我已继位多年，把朝堂治理得井井有条，让江山安定，让军中强盛，我母亲仍旧不放心，还想继续考验我。”

柳云亓问:“那臣能做什么？”

“太后娘娘说，顾大人家有不同凡响的秘密，可是朕日理万机，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调查此事，于是太后娘娘向朕举荐了你。”

举荐一个京城风头正盛的平民，而非在满朝文武中选一位与顾逢生敌对的官员，这让柳云亓觉得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李瑾继续说:“你不必有过多猜测，顾大人性情温顺，不爱出风头，也不结党，自然很少有人与他为敌，纵然朕一览众山，也很难直接看透别人内心深处的想法，朕可不敢冒这个险。”

“……草民明白了。”

李瑾又满意地点点头，对周万福说:“前殿这么热，顾大人该难受了，快把他请过来吧。”

周万福会意，一刻钟后将顾逢生带到此处。李瑾说:“柳长存是可造之材，但不太通官场上的门道，不过在从商以及各项事宜上经验很足，朕打算将他放到你门下，让他先做个司库，你多教教他，也让他多给你讲讲他的经验。”

顾逢生答应下来，二人再一起出宫。

来时坐的是柳云亓的马车，这会儿回去虽然可以吩咐宫里的送，可顾逢生向来不爱麻烦宫中，加上想与柳云亓多商谈一会儿，便麻烦柳云亓送他回府。

柳云亓倒是会看眼色，立刻唤顾逢生作“老师”，将他请进去。顾逢生于是先同他粗略地讲了讲户部的人员情况，以及柳云亓需要管理的地方，柳云亓除了不懂的地方问一嘴，其他不再说话，就这样一路到了顾宅。

顾逢生下马车，未来得及阻拦，丫鬟赶紧一溜烟儿跑进去喊李云雪母女，所幸二人离得不远，立马赶过来接他。

“爹爹回来啦。”顾瞳朝顾逢生傻笑，顾逢生摸摸女儿的头，向二人介绍道:“看看，这位是我今天的差事，未来是我的学生，叫柳长存的。”

柳云亓上前行礼:“见过夫人，见过大小姐。”

李云雪笑道:“柳公子眼尖，竟知道这是我家大姑娘。”

顾瞳自然也记得柳云亓，于是低头不说话，柳云亓回答:“大小姐与夫人有七分相似，自然不会有误。”

寒暄一会儿后，柳云亓告辞，顾逢生几人也不再多停留，李云雪赶紧拉着顾瞳去试衣服。

顾瞳的五官实际没有全然与李云雪相似，不大有令人惊艳之处，称不上闻名的美人，可见到就让人喜欢，亲和又大气，加上她不大爱思考，眼神不大聚焦，瞧着时常一副呆相，可是远远看着，顾瞳却隐隐有出尘之处，双眉又细又弯，不知是在思索还是未思索。李云雪让顾瞳试了许久，最终定下鹅黄色的一套。

柳云亓回家后，一群小厮丫头都挤在门里等，他们想知道今天的事情想知道极了，又不敢全都在门外拥堵，只得一堆人躲在门后。

柳云亓一进门，大家既想拥上去，又不大敢，只一二人小声问道:“主人，宫里怎么说？主人封了什么官？”

“大家别急。”柳云亓笑说:“一个小京官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与从前并没有什么分别，大家快做事去吧。”

众人不禁疑惑，中午那阵仗，户部侍郎亲自来请，还是被皇帝派来，竟然封了这么个小官。

柳云亓又觉得好笑:“你们好歹许多都是京中户籍，哪里见过有人一步登天的？如今这样，各位也要戒骄戒躁，就算不是什么大官，也别被人抓住把柄才是。”正要往回走，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对随行的阿广说:“今后我们与顾侍郎家会多有往来，你待会儿去库房挑几件好些的东西，当作见面礼。记住，一定要有几个稀罕的首饰，京城找不到的样式，给他们大小姐。”

过两日，正是常家母子上香的日子，李云雪带着顾瞳就往甘露寺赶。

顾瞳紧张得不得了，她想到过会儿要在别人眼前刻意地晃悠来晃悠去，心里就不大踏实，仿佛在行骗一般，更何况对方不一定喜欢这样。

突然马车颠了一下，马夫赶紧下车检查，竟然有个栓子脱落，整个轮子也半脱不脱，离甘露寺还有两柱香的时间，万一耽搁太晚，常家母子早就离开，便白跑一趟，饶是常家夫人会等，常公子也不会多留。

这下李云雪犯了难，倒让顾瞳心中烦躁起来，本就是十分紧张的事情，还出这样的差错。

李云雪于是吩咐马夫先送顾瞳回家，自己无论如何得到甘露寺同常家夫人解释一番。

柳云亓见顾瞳神思疲劳地走，上前问:“大小姐出来逛逛？”

顾瞳摇头:“我家马车坏了。”

“这样。”柳云亓说:“那我送大小姐回去，正好我有事找老师一趟。”

顾瞳心里本来不大自在，现在反而轻松不少，看到柳云亓想上另一辆马车，问道:“会不会太麻烦了？你是我父亲的学生，同乘也没有关系的。”

柳云亓回答:“这是在商行，人来人往，看的人多，怕被人说不好听的。”

顾瞳沉默半晌，又说:“可我有话问你。”

柳云亓也不说话，一会儿后说:“那等会儿我们折一趟，到人少的地方，我再来跟大小姐一起，好不好？”

“好。”

于是柳云亓进后面一辆马车，顾瞳心中莫名发慌，不知到哪条街，柳云亓闪身进来，顾瞳问:“马车没停过，你怎么过来的？”

“停下来怕大小姐紧张，便直接跑过来了。”

顾瞳点点头，心里想着其他事，不与他计较:“那几个首饰，你是送给我的吗？我从没见过这些式样，是不是很远的部落打造的？”

柳云亓回答:“是西边的部族，那边很崇尚黄金，连宫殿都金碧辉煌的，很闪眼睛，那边的姑娘皮肤都偏黑些，却别有风情，那边很热，他们便少穿许多，种种都与我们不一样。”

顾瞳又问:“可是这边，不也崇尚金银吗？”

“不大一样，”柳云亓耐心解释:“那个部族名叫赤达，性格豪迈奔放，做什么都热血又直接，黄金于他们而言，如神明一般，他们用黄金打造宫殿，祭器，法杖，黄金在那里禁止交易，只有部族首领可以支配，或者神棍也可以，不过得是首领所器重的那一位。”

顾瞳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地方，光是想着眼前就万般色彩。

“你以前去过许多地方吗？”

“不多，也就几个地方来回奔波，也就是为赚点钱，现如今却没有这样的精力了，就安定下来了。”

“从商赚钱，你现在又做官，面子过得去，你的父母一定跟享福才是。”

到此处，柳云亓的回答才没有方才那么快，不过也就两个呼吸的时间，他对顾瞳说:“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