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第二天午饭，顾逢生迟迟未归，李云雪说他在朝堂上挨了皇帝好大的训，要他办完事才准回家。顾瞳听父亲不会那么快回来，便将顾元在生日宴上害她一事告诉李云雪。

李云雪神情瞬间严肃不少，吩咐小莲把顾元叫过来吃饭，说做了她喜欢的糖藕。

小莲心领神会，又叫去两个家丁，不一会儿就把顾元扭送过来。

顾元路上没嚷嚷，跟亲生母亲也说是想吃糖藕，她自然知道李云雪母女找她什么事，倒是小莲没有料到这位二小姐这么平静就跟着过来了。

顾元进来后直接跪在地上，李云雪看看她，最后问:“你想进宫？”

顾元赶紧抬头，不明白李云雪是同意她进宫还是找她算账，一时间不敢做出别的反应，只点点头。

在顾元点头后，她就保持半低头的姿势，甚至不敢往上看一眼，李云雪不说话的时间仿佛什么压迫着她似的，头皮隐隐发麻，膝盖有点痛也不敢挪动一下。

直到李云雪终于叹出一口气，顾元才如释重负般抬头看李云雪。李云雪慢慢说道:“陛下登基六年，死了七位妃子。三位难缠，两位自戗，一位打入冷宫后遭人报复被毒死，一位受家族牵连被斩首，哪怕已经是皇帝的嫔妃，也没能幸免于难。”

顾元不说话，顾瞳也不说话。

李云雪继续说:“这几位宫妃都是出类拔萃之人，才情样貌都极好，又都受到极好的教育，有几个当初还是了不得的风云人物，为皇室和后宫立下不少功劳。这些还是说得上名号，引起较大轰动的，其他六位宫妃还有家里记挂，而佟妃则是满门抄斩，一个也没留下。”

李云雪看顾元瘪着嘴，问道:“就算如此，你也不怕吗？”

“女儿怕，但女儿还是会去。”顾元回答:“我知道母亲对我和对姐姐是一样的，从来不岢待我和我娘，也请很好的师父教导我，只是不像其他人家那样严格。如此，女儿一定不会做那最出风头之人，女儿会想办法安安稳稳在宫里保住自己的命，好好渡过这一生。”

李云雪点头:“你比瞳儿聪明。但我得知道，你为什么想进宫？”

顾元犹豫一会儿，眼珠子咕噜转了转，回答道:“我娘脾气不好，平时多亏母亲大度包容，很多时候她认为我和二哥在，所以有所倚仗，我希望在我进宫后，母亲可以求皇上让二哥去远一些的地方做几年小官，也让我娘静一静。”

李云雪说:“你既然不愿意如实相告，我也不逼你，你的话我记在心上了，也多谢你为我考虑。”

谈话结束后三人一起吃饭，只有顾瞳一个人还云里雾里。关于生日宴上的事情，李云雪只字未提，而是说了一堆顾瞳完全听不明白的事情，顾元想进宫她知道，可是为何想进宫，怎么没有如实相告，这些她一点也不明白。

柳云亓家倒是很忙，常文轩一早就送来了答应好的船运清单，柳云亓一一看过，占大头的有四五家，比起新开的那条就均衡不少。正看着，小厮又通报，说户部侍郎有事找他。

之前柳云亓跟着常文轩去户部侍郎夫人的生日宴，当时没太注意这位侍郎大人，这一刻却直觉得巧。于是柳云亓出门迎接。

顾逢生也客气，两人进府谈，顾逢生直接问道:“本官是陛下派来的。”

“晚辈听说了。”京城的消息传得像风一样快，皇帝早上训斥顾逢生的事情已经散布到各处，大家一开始都好奇这位顾侍郎为何不听话，后来才觉得他怕攀附，等着皇帝骂他。

顾逢生于是说:“据本官所知，公子来京半年，作为平民，能做到这个程度确实很厉害，不过也就不快不慢。公子施展拳脚这么久，应该感觉到，始终有些地方，没有官员相助，是很难走过去的。”

柳云亓给自己添茶，要给顾逢生添，发现顾逢生没喝，示意对方先喝茶，顾逢生于是一饮而尽，柳云亓又把茶杯添满。

顾逢生看柳云亓不说话，便猜测柳云亓是想听他说完再作反应，可如果说完再等答案，就会变成完全的被动方。他继续说:“公子一定是有不容小觑的实力，才会被当今圣上所看重，如果能继续得到陛下的赏识，不仅可以扩大公子的产业，也不必再处处求人了。”

做官实际上比不做官还要更处处求人，比自己高的也要捧着，比自己低的也要供着，但是如顾逢生所说，起码是中间一层，比起叫天天不应，有些东西在自己手上肯定再好不过。

“公子怎么看？”

柳云亓行礼后答:“晚辈多谢陛下和大人的抬爱，只怕晚辈资质浅陋，难堪大任。”

顾逢生笑道:“你怎么会资质浅陋呢？你若真平平无奇，皇上也不会寄予厚望。”

“'皇上一没说给我什么官职，二没给我任何承诺，我若真的聪明还好，我要是真的去了，皇上发现我确实资质平平，那岂不是耽误国事又耽误我。”柳云亓又给自己添茶，看向顾逢生，顾逢生示意不必再加，又说:“公子非池中之物，京城多好的地方，地大物博，人员密集，群英云集，能在这样的地方，却非得束手束脚，公子也甘心？”

柳云亓回答:“晚辈并没有什么宏图大愿，做到哪里是哪里。”

顾逢生思索半天，最后叹气:“公子真是难倒我了，尽管如此，我希望公子也去见皇上一面，听皇上怎么说，公子再决定是否答应，毕竟承诺与官职，还是当面要的好。”

“大人在跟我说笑？”柳云亓不作反应:“我若去，皇上自然有一万种方法把我留下，到时候就不是我愿不愿意的事了。”

顾逢生心里直发怵，他的每一步都被柳云亓顶回来，滴水不漏。他于是又要开口，可这次柳云亓又抢先:“晚辈有一个条件，如果顾大人能答应，晚辈也就给大人足够的面子。”

这倒让顾逢生没想到，不过他仍旧礼貌地回答:“请说。”

“京城航运有两条东西向的路线，一条偏南一条偏北，顾大人两方皆有产业，北线更是多至四十二个货位，晚辈是生意人，初来乍到，缺人脉，也缺资源，如果顾大人愿意分我少许，我便答应大人。”

顾逢生心想还有这等好事，正要答应，转念一想，这竟然对柳云亓来说是一条双赢的路，这小儿早就把他算计上了，不禁心里不爽:“柳公子这算盘打得真是响亮。”

柳云亓却笑得云淡风轻:“答应与否还是看大人。”

“公子答应了，官财兼得，不答应，那本官办事不利，不讨好，传到陛下耳朵里，还会认为本官吝啬，公子这么简单一句话，可没给我留一点活路。”

眼看顾逢生气得要吹胡子瞪眼，柳云亓说:“在乎的东西不一样罢了，晚辈没有达到像大人一样的高度，如果来日有幸能企及一二，说不定也会像大人一样。”

顾逢生冷哼道:“你想要多少？”

“四十个货位。”

常文轩送来的名单里，顾家并不占几家大头，但也有近二百个货位。柳云亓向来不是贪心不足之人，既然机会自己撞上来，他要的也就是那个数，不如直接开口。

顾逢生当即点头:“那就劳烦公子明天随我进宫一趟了。”说着举起茶杯饮尽。柳云亓也跟着喝茶:“大人可以在寒舍吃饭再走，晚辈找人去大人家里通报一声。”

顾逢生起身摇头:“不了不了，等以后有机会吧，凭公子的本领，顾某未来可能还要仰仗公子多处呢。”

“大人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