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罗渽民一到学校感受到了明星级别待遇，回头率不是百分百也是百分之七八十了，路上还能听见不少女生低声尖叫着“好帅！”，老高早读来班里转悠的时候目光在最后一排徘徊了不止一次。

“哎，老班没说你什么吧？”黄仁俊拿胳膊肘杵他。

“没有，一大早上来的时候还夸好看来着。”罗渽民说，“我那天染完回家张慧就是挺意外的，也没说什么。啧，亲妈都没夸一句好看呢。”

下了课又有女生来给罗渽民放信了，黄仁俊在一边儿撑着脑袋对着罗渽民咂嘴：“果然长得好看就是王道是吧，都不在乎这样是不是像不良少年了，都觉得你化个妆就能出道了。”罗渽民笑着摇摇头，余光瞥见孙平峰向这边走过来，但他没做停留，直接往门外去了。

“孙子最近没找你事儿吧？”

“嗯？谁？”

“孙子。”罗渽民又说，“孙平峰。”

黄仁俊趴桌上笑了半天：“你都这么叫他啊哈哈哈哈哈你别说，还挺配套的。”然后直起身子往门口望了一眼才说，“不过你可别让他听见啊，你这太欠儿了！”

“我怎么可能让他听见啊，我又不是傻的。”

“没有了，”黄仁俊还带着笑意回答罗渽民之前的问题，“自从……上次之后，他没再找我了。”

“他那人，要么就到此为止了，要么就是憋了个大的。还是小心这点儿吧。”罗渽民把那几只信封整理了一下，然后起身放到了教室后门门口外面。

“怎么个意思？”

罗渽民看他一眼，叹了口气：“拒绝的意思。”

“我看别人拒绝女生的话都会直接把信扔垃圾桶的啊，你这么做的还是头一次。”

罗渽民切了一声：“你小说偶像剧看多了吧，那样多不尊重人啊。还是放在外面吧，也能让她们一眼看到，就知道我是什么态度了。”

“那万一别人捡走了呢？”黄仁俊问。

“还有这么缺德的啊？”罗渽民想了想说，“那就不关我的事儿了。”

黄仁俊看了他一会儿，眼睛又移到他的头发上，张了张嘴：“不过，学霸圈里染头的，也还真就你一个吧。”

罗渽民耸耸肩，一脸“I don’t care我就是整条街啊不是整个圈最靓的仔”。

下午还是照常上课，就是少了节自习，让老高来给开了个班会，把明天期末考的考场号和座位号贴到了墙上。

“下课之后值日生留下布置考场，”老高站在讲台上巡视一圈，用粉笔头叫醒了几个睡得酣畅淋漓的同学。还没等老高说话，班里有个胆儿大的男生就喊了一嗓子：“老师！考完试我们去哪玩儿啊！”接着班里的同学就开始起哄，黄仁俊也跟着问了几句“去哪儿啊去哪儿啊”。

老高指着他们笑笑：“你们这群孩子啊，明天就考试了，还想着玩儿呢？怎么不想想放假前的家长会呢！”班里人又一阵唏嘘。

“什么去哪儿玩儿？”罗渽民偏过头问黄仁俊。

黄仁俊笑的正欢，随手扯扯前桌：“咱还去玩儿啊？”

罗渽民差点一跟头栽过去，心说你不知道出去玩儿的事儿你搁那瞎起什么哄。前桌头没转过来，后背靠着椅子背向后一仰：“听说学校要组织高三春——啊呸，冬游。”

“高三了还给组织这个？”黄仁俊问。

前桌转过来先看了看罗渽民，说了一句“头发真帅！”然后又看着黄仁俊说，“最后一次了吧，反正小道消息说，是去爬山，全年级都去呢。”

等前桌转过去，罗渽民小声问黄仁俊：“你前桌叫什么啊？”

黄仁俊睁着眼睛瞪着他：“不是吧你，真不知道啊？一年了！”

“我——”罗渽民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从前觉得记不住他们的名字没什么，甚至不屑于占脑子记他们的名字，可现在当黄仁俊真的问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有点说不出口，“我没怎么和他们说过话啊。”

黄仁俊稍微凑过来了一点，罗渽民能闻到他洗发水的味道：“我前面刚刚和我说话的，叫李帝努，咱们班体育委员。他同桌，就你前面这个女生，叫马晓。”

“麻小儿？”

黄仁俊乐了：“对对对，因为她名字和麻辣小龙虾那个谐音像，所以咱都叫她麻小儿。显得亲。”

老高敲了两下讲台，示意同学们安静，然后继续道：“本来是打算明天再通知的，谁知道你们消息一个个还挺灵通。学校这次是想通过集体游玩，来锻炼你们的意志。还有半年就要高考了，这也是咱们最后一次有集体活动了，希望大家可以通过爬山，体会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向上爬的辛苦。但我认为最主要的是，你们要玩儿的尽兴！”

班里有人带头喊了句“好！”，接着“好”就在班里此起彼伏。老高等同学都喊完了，才正色道：“接下来我就说说明天的考试，高二到高三这段时间以来，大家都经历了无数次小考大考，相信这次期末考，对于你们来说已经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次月考了，但我还是那句话，拿出一万点精神去认真对待，不要作弊，分还不重要，重点是查漏补缺，自己评估。”老高顿了顿，“等成绩出来之后，我们会开一次家长会，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希望家里人都来参加，因为这也是你们走之前，我最后一次和你们的家长面对面谈话了。具体时间等通知，好了，我就说这么多，上会儿自习吧。”

黄仁俊把语文书拿出来，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课文，他是真的怕明天脑子一抽，就把《蜀道难》又背错了，那样的话不但罗渽民得骂自己，恐怕自己都想把自己扔粪坑子里去。他脑子不是很聪明，所以就像罗渽民说的熟能生巧吧，多背几遍，背到可以下意识脱口而出。

这是和罗渽民做了同桌之后的第一次考试，他想比之前考好点儿，有个能赖在罗渽民身边的理由，虽然就现在他俩的关系，罗渽民也不会赶他走。他扭头瞥了一眼罗渽民，罗渽民果然也没在看理科，而是拿着英语书看课文。

下课之后罗渽民又叮嘱了几句“一会儿晚自习的时候理科看看错题本”和“写化学方程式注意条件”之类的，陪着黄仁俊布置完考场就回家了。黄仁俊甚至还去办公室逮着生物老师问了一道基因推断题，问完之后眼看着那些空白被“XX”“XY”填满，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他觉得自己斗志昂扬，能直接在考场杀的别人片甲不留，然后等成绩出来看着自己成绩威震四方，罗渽民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想到这他“嘿嘿嘿”笑了几声，然后——

然后他就趴桌子上睡到了放学。而且依然还很困！

这种困劲儿一直持续到考完语文，他的脑子还是混沌一片，等下午考数学的时候脑子竟然还是白的，偶尔还在他打草稿的时候蹦出几句“OKOK,麦西念囊！”接着是人家富有灵性的弹舌……

考试前禁听神曲，禁刷抖音，这是真理。

因为一天只考两科，自由时间比平时上课要充裕，所以罗渽民都是考完直接回家。黄仁俊再见到罗渽民的时候已经是考完英语最后一科的时候了，罗渽民倚靠在2班门口，书包单肩背着，手里拿着书低头正在看。两天不见，黄仁俊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有种想扑过去狠狠抱住罗渽民的冲动。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不过没扑上去，就是跑上前拿胳膊一揽肩，任谁看都是好兄弟并肩走。

“干嘛不直接进去等，考完了还看书啊？”

“随便看看。”罗渽民把书合上对他笑笑，和他一块进了教室。

桌子已经复位了，各科课代表已经要了答案往黑板上抄着，黄仁俊就只订正了一下语文和英语，觉得还行，比平时错的少，就是英语完形填空有点悬。剩下的理科他干脆俩眼一闭装看不见黑板上的答案，然后又眯缝起眼看罗渽民判卷子。罗渽民眉头微微皱着，长睫毛勾着流畅的脸部线条显得非常漂亮，嘴里还轻轻说着什么，手里的笔一刻也没停的在……画对钩。

“你能不能让我有点惊喜。”黄仁俊“啧”了一声。

“嗯？”罗渽民没看他。

“你能不能错道题让我惊喜一下，啊，年级第一也错题了。”

罗渽民笑了，刚好对完所有答案：“那我每次都在给你惊喜啊，你见我哪次考满分了？”没等黄仁俊说话，他又道，“倒是你，这次能不能给我个惊喜？让我看看，啊，黄仁俊进步了。”

黄仁俊噎了一下，随后拍拍胸脯：“你放心吧，我，我尽力了。”说着就声音越来越小，罗渽民点点头：“嗯，尽力就行了。”

老高过会儿进了教室，也没问大家考的怎么样，直接说完明天冬游八点教室集合，让大家少带点零食带足水，就乐呵呵地走了。

自从和罗渽民做了同桌之后，黄仁俊发现自己逃晚自习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今天也不例外，一打铃就屁颠儿屁颠儿跟着罗渽民跑了。现在天已经黑的很早了，不到六点深色的天边已经只剩下个太阳没有光芒的轮廓。在路口和罗渽民分开之后，黄仁俊跨上自行车往自己家那边骑去。

到了小区门口，他从车上下来，半路上接到奶奶的短信说让从超市捎瓶酱油，黄仁俊锁好车，进了门口的小超市，等再出来的时候，他听见旁边有个人叫他。

“哎哥！”

黄仁俊往旁边一看，是那个叫朴志晟的小孩儿，朴志晟驼着背，双手撑在超市门口的抓娃娃机前面，嘴里叼根儿牙签，看见黄仁俊之后跟他打了个招呼。

“是你啊。”黄仁俊笑笑。

“上次那事儿，谢谢你和渽民哥了啊。”朴志晟站直身子，黄仁俊这才发现这个初三的小孩儿个头比自己还猛点儿，眼睛狭长，而且鼻梁不是一般的高，长得痞里痞气的，有种吊儿郎当的帅。朴志晟说，“要不是你和渽民哥，我估计会先挨顿揍，然后掏钱。”

“小事儿，下次注意点儿就行。”黄仁俊往前走了两步，又转过头问，“你管罗渽民叫哥？”

“哦，”朴志晟把牙签拿手里，胳膊摊开，“他不让我叫他老师，他说本来他岁数也不大，叫老师显得别扭。叫哥亲。”

黄仁俊点点头，和朴志晟道了别，骑上单车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