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启仁从教舍出来，抬眼就瞧见沈孟立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
手上不知提着什么东西，见他出来，眉眼间随即便涌出笑。
干净、明媚。
一笑，便足以颠倒众生。
蓝启仁也是微微一怔，继而朝他走过来:“你怎么来了？”
声音有些微哑。
“来接你。”
“离家不远。”
沈孟看着他道:“远。”
这个家，走了他这二十几年，走了他顾东亭这一生。
他将手上的东西递给蓝启仁，继而转过身道:“上来，我背你。”
蓝启仁看看他，有些疑惑:“东亭……”
“我数三声，不上来我就走了。一……”
话未落，背上便靠过来一个温热的身子，沈孟嘴角一勾，俯身将他稳稳背起来，蓝启仁抓着他的肩头，有些无所适从。
“阿凌，你要搂着我的脖子。”
蓝启仁缓缓将手臂环过去，生硬而又僵直，沈孟打趣道:“还是醉酒之后熟练。”
蓝启仁一顿，有些心虚的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沈孟背着他缓步往回走:“昨晚我抱你回来，你搂的可好了。”
“……”蓝启仁微微伏了一下身子，耳朵腾的便红了，“是……是么？”
“你还亲我，摁到床上亲。”
“……”这个场面蓝启仁想也不敢想，他觉得自己手在抖，脸登时也烫的厉害，“我……我……”
“不过有些生疏，以后要勤加练习。”
谆谆教诲，十足往日蓝启仁那副口吻。
听他如此说，蓝启仁将头埋在他颈肩，别说答话，就是叫他抬头他也是没这勇气了。
“你看过春宫图么？”
“……”
“想来你应该没看过。那就有的学了，”沈孟如拉家常般说着，“咱们一步一步来，慢慢学，什么时候学好了，再进行下一步，你看怎么样？”
“……”蓝启仁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埋着头，一语不发。
“别担心，一年学不会就两年，我有耐心。”
耳畔响起一个低低的声音:“需要这么久？”
“看你悟性。”
“……”
这也看悟性？
没听说过。
风轻轻吹来，两旁的竹林沙沙作响。
沈孟背着他走在林间小道上，黑衣白袍交叠，衣角轻扬。
“阿凌，十月我们回一趟夷陵，可好？”
蓝启仁不解:“回夷陵做什么？”
“孩子生辰，我们做爹爹的，总不好错过。”
“我……们？”
闻言，沈孟笑道:“你这是什么语气？怎么？这么快就把自己俩儿子忘了？”
蓝启仁微微偏过头，怔怔看着他，半晌，眼底泛起发自内心的笑意和温柔。
“有机会，我还想把温宁、阿苑和阿潇接到咱们身边来，一家人嘛，在一起才好。你觉得呢？”
是的。
一家人在一起才好。
但是……
“温宁？”
为何有温宁呢？
“温情将他交给我了，”沈孟淡淡说着，一脸平静，“若是可以，我会照顾他一辈子。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他这一辈子即将走完。
沈孟一笑:“可惜，他不需要我照顾。阿凌，”他又唤他，岔开话题，“你说，孩子怎么养才好？”
“或许，顺其自然最好。”
沈孟道:“可我希望你能将他们教养成高山景行、明仪识礼之人。”
蓝启仁看着他，好半晌才道:“好。”
听他应声，沈孟浅浅一笑。
他走过一条截然相反的路，于是，孤身一人，走到今天，走到绝路。
他希望温苑和温潇，能有一条坦途，起码宽敞，起码光明，起码有众人随行。
有这个人引着，他相信，他们的路，一定会越走越宽，越走越亮。
阳光遍洒林间，清风扬起衣袍，两人交颈而谈，缓缓消失在竹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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