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敦时隔数月再次在顾肆身旁替他磨墨,感觉心情十分复杂,她找了把椅子缓缓坐下,腰突然疼了一下,她咧了咧嘴,顾肆奇怪的看了一眼她,问道:“怎么了?”
“腰疼。”魏子敦没好气的说了句。
“为何会突然腰疼?朕传太医给你看一看。”顾肆张口就要喊站在门外的周弼福,魏子敦立马抓住了他的手,低声吼道,“皇上!”
顾肆被魏子敦凶里凶气的表情和动作逗笑,然后突然凑近魏子敦,用一种极具诱惑力的磁性声音说道:“是朕昨夜太过分了吗?”
魏子敦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滚烫滚烫……
然后她默默的闭紧了嘴巴,乖乖的磨起了墨。
“朕中午要与邻国使者见面,午饭你就回福熙阁,会安排苏州的厨子给你做几样好吃的。”顾肆轻轻揪着魏子敦的耳朵,说道。
“好……”魏子敦坐直了身子,“最近怎么没有见到江叶?他不是每隔一天就会来跟你交差吗?”
自从上次月台之事,她被解除了禁足已经过了很多天了,这几日一直都没有见到江叶。
顾肆回道:“他被我派去当间谍去了。”
“间谍?什么间谍?”魏子敦问。
“最近皇后王氏一族有些异常,我就让江叶去看看。”顾肆淡淡道。
“皇后也参与其中?”
顾肆轻轻的嗯了一声。
晌午。
午饭过后,魏子敦嚷嚷着腰疼,乔喜就给魏子敦揉腰,边揉还边偷笑。
魏子敦索性闭目养神,茯苓却突然进了屋,低声对魏子敦说道:“温天命想见您,他说他在在御花园后园等您。”
魏子敦睁开眼。
温祈?她都把这事给忘记了,温祈进宫也有些日子了,她还未曾主动拜访过。
她坐起身子,活动了一下筋骨,便去了后园。
温祈模样大变,也许是因为穿衣风格变了,整个人略显消瘦,一个人站在巨石前等人,更显得孤寂忧郁。
“温祈。”她叫了一声。
温祈转身,双眼放光,叫道:“小娘子好久不见!”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后,他轻咳几声,改道:“昭仪娘娘,是在下失礼了。”
“无妨。”魏子敦无奈。
温祈与跟在魏子敦身后的乔喜目光短暂的接触了一下,他眼中的笑意瞬间消失了,渐渐冷漠起来,但也只是一瞬间,温祈便将自己的情绪极好的掩饰了起来。
他道:“在下听说小娘……娘娘最近与皇上感情甚好,便来替娘娘您算上一卦,全是在下送给娘娘您的一份小小的见面礼。”
魏子敦迟疑了片刻后便答应了,二人进了乘凉的凉亭,温祈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个龟甲,轻轻一晃,里面的铜钱便发出清脆的响声,这龟甲是温家祖传的宝贝,只有在算重要之事时才会拿出来,温祈也是第二次拿出来。
“娘娘,轻轻晃一晃,然后将铜币都倒出来。”
哗哗哗……
十四枚铜币落地,温祈垂眸凝视铜币。
良久后,他缓缓道:
“娘娘您是富贵之人,扔出了一个好卦象。”
一点都不好。
“是在下见过最好的卦象。”
总共十四卦,卦卦是死相,是他见过最差的卦象。
“娘娘定能心想事成。”
命中注定无子嗣。
温祈缄默了,他咽了咽莫名其妙酸疼的喉咙,突出的喉结不停的上下滚动。
一个能当未来皇后的女人怎么会是这种命卦……
“你怎么不说话了?”魏子敦笑道。
“娘娘,就这些,再说下去,就是吹嘘了。”温祈也笑了笑,他看向魏子敦,依旧是一副美好的画卷。
他捡起地上的铜币,收起了龟甲,朝魏子敦鞠了一躬,道:“娘娘,在下突然想起还有事,先走一步。”
魏子敦呆滞的点了点头,她觉得温祈一正经起来,还让人有点不适应。
温祈回到天机阁后,自己将龟甲掷了无数次,掷的他的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他也掷不出刚刚魏子敦掷出的卦象,他无力的靠在椅子上。
有些事,上天注定,他也……无能为力。
他恨就恨,生在温家,为人算命八十九次,从未失过手。
魏子敦回福熙阁的路上,与乔喜闲聊,她想起了乔喜还要教她弹古琴的事。
“乔喜,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红色?还让本宫穿红色的裙子。”她问。
“娘娘,因为红色好看,喜庆。”乔喜语调轻快,眼神里却像历尽人世一样沧桑。
“皇上许我过几日出宫采购一些东西,本想带你出去,可有诸多不便,只能将你留在宫里,你可有想要的?我买来送你。”魏子敦顺手将乔喜头发上的一片柳叶摘掉。
“真的?”乔喜两眼放光,“乔喜听说松间坊的胭脂特别好看,想要松间坊的胭脂!”
魏子敦觉得松间坊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想了想才反应过来,是很有名的店铺,在周辽各个地方都有,专门卖女人用的胭脂水粉。
“好。”魏子敦应允。
乔喜突然抱住魏子敦,把头深深地埋在魏子敦的怀里,闷闷的说道:“娘娘,你对乔喜真好。”
魏子敦愣了愣,随即放声大笑,心中美滋滋。
大理一向与周辽关系不咸不淡,最近突然派了使者来访,无非就是一点,有什么东西威胁到他们的利益了,他们需要外援,而这个威胁他们的“东西”,就是爱战的突厥。
突厥一直在讨伐小国,不断收服疆土,扩大自己的势力,虽然现在不足以与周辽抗衡,但倘若一直如此下去,早晚有一天,突厥会比周辽还要强上几分,而这种情况,顾肆是不会让他发生的。
整个谈话过程,大理使者始终围绕着两个话题,一个是突厥如何威胁他们,在他们的国界周围排兵布阵;二是如果周辽肯帮他们逼退突厥,大理一定会给周辽巨大的财富和忠诚的臣服。
在顾肆看来,这仗,不打也得打了。
“请使者转告大理国王,静候佳音”顾肆淡淡道。
在顾肆决定这件事没过多久,温祈就不请自来了。
温祈看上去十分憔悴,这倒让顾肆提起了兴趣,道:“温祈,何事能令你如此憔悴?这倒不像你的作风。”
温祈苦笑道:“皇上说笑了,臣如今是在宫中,以前的种种不良作风自然是要摒弃。”
“你来做什么?”顾肆问道。
温祈犹豫了片刻,道:“臣听闻皇上答应了大理的请求,要出战突厥。”
“不错。”顾肆说,“难道是你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要告诉朕。”
温祈忙答:“自然不是,周辽国运正盛,若要与突厥开战,自然能胜。”他顿了顿,又说,“皇上,还曾记得臣当初向您说过的,关于昭仪娘娘的气运。”
顾肆看出温祈的神情不对,皱了皱眉头,道:“记得。”
“臣只是想向提个建议,皇上以江山社稷为主是人之常情,若是涉及到战争,皇上则需要付诸更多的精力在此事上……臣恳请皇上能多陪陪昭仪娘娘。”
顾肆觉得温祈的一番话莫名其妙,“此话怎讲?”
“皇上您机智过人,应该知道天机不可泄露。”
尤其这次的卦,是他用龟甲算的,可是付了精血的。
顾肆冷冷的盯着温祈。
良久后,温祈长出一口气,上前走了几步。
偌大的紫宸殿,只有断断续续的低语,随即是漫长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