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凌茶楼出来已是晌午,魏子敦在集市上溜达,又见皇上在前方不远处,明明皇上不喜这些热闹地方,为何还要来这边逛,心中疑惑之际,见一女子在和同伴嘻笑打闹之时与顾肆撞了个满怀,顾肆的近卫皆是屏住了呼吸,随时准备护驾。
那女子连连道歉,体型娇小玲珑,长相清纯美好,柳叶眉樱桃小口,是个标准的美女,魏子敦自知比不上人家,不是小巧玲珑的柔弱女子,她的身材是高挑的,前凸后翘跟她都没有关系,还长了一张厌世的冷淡脸……
顾肆从不会为难世间一切美丽的女子,自然是原谅她了,顾肆后宫有不少是他微服私访带回来的,这个……说不定也行,魏子敦看着自己男人勾搭别的女子,心中虽不是滋味,但也无可奈何,谁让她男人是皇帝呢。
可顾肆出乎意料的没再同那女子多说半句话,继续朝前走了,女子还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愣了一会儿,发现撞到的男子已经走出大段路,刚想要追上去,肩膀被人一拍,硬生生拉了回来,女子转头看去,心中也是一震,不亚于刚刚看到顾肆时的震惊。
她怎么能一天见到两个长相这般脱俗的人!?
古话中的“有美一人,自天来此;颜如琬琰,眉似远山;静若秋兰,观之如画;动如春燕,恰似飞天。”
说的就是这个人吧!!
魏子敦轻轻移开了放在女子肩膀上的手,淡淡道:“别追了,有些人你是无论如何都追不上的。”
说完,也扬长而去。
留女子原地迷茫。
然后,魏子敦彻彻底底的跟丢了皇帝,就因为跟那个女子多说了那么一句话。
天色已深,茯苓却迟迟还没有出现在约定地点,魏子敦有些担心,怕茯苓迷路了,现在皇帝也跟丢了,没玩头了,是该收拾收拾准备明天启程回宫了。
魏子敦坐在客栈门外的茶摊上等待茯苓,身后突然吹起了一阵莫名其妙的风。
“跟了我两天,你是何居心?”
一阵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后响起,语调尾音上翘,猜的出说话的人正面带笑意。
魏子敦叹了一口气,想不到她还是被发现了,皇帝内力高深莫测,魏子敦想摸索皇帝的真正实力,却以失败告终。
魏子敦起身向前挪了挪,然后转了个身,盯着顾肆,发现他正嘴角含笑,眼神邪魅的盯着她。
“我……生平第一次见到您这样好看的男人,情不自禁便跟了一整天,实在是丢人,望公子莫见怪。”魏子敦解释道,她发现顾肆居然只身一人,侍卫都不知去了哪里。
顾肆垂了垂眼帘,道:“你内力不错。”顿了顿,又说,“跟朕一同回宫。”
魏子敦故作惊讶,瞪大眼睛看着顾肆,道:“你,你是皇上?那小女子更是不能高攀了!只求皇上能饶小女一名。”
顾肆脸色沉了沉。
“小女子虽然未出嫁,心中期盼嫁给一位有才华的郎君,可从未想过是皇上,皇上后宫佳丽众多,小女此等平凡姿色,去了宫中,更是黯然失色,皇上您为百姓日夜操劳,甚至有的嫔妃您见都没见过……”
魏子敦不紧不慢的说着,顺便对皇帝的不满统统以另一种方式说了出来。
顾肆脸色更沉,半晌后,他打断了魏子敦,道:“魏选侍,朕让你跟朕一同回宫。”
魏子敦刚酝酿好,要说出口的话又统统都咽了回去。
“朕已经派人将茯苓送回了宫中,你这几天,便跟着我。”顾肆转身欲走,见魏子敦还呆傻在原地,道:“跟上来。”
魏子敦连忙跟了上去。
走了一会儿后,身前的人突然道:
“你的相貌一点都不平凡,你不用如此诋毁自己。”
富有磁性的话语顺着微风一字不落的飘进了魏子敦的耳朵里,也飘进了魏子敦的心里。
魏子敦被安排好房间后,沾枕便睡去了,她实在是太累了,而隔壁房的顾肆,察觉到魏子敦平稳且有节奏的气息,挑了挑眉。
这种情况下,都能这么快入睡?
侍卫告诉他,魏子敦此人的行为举止毫无逻辑可言,过于随性,不过也不奇怪,大白天爬到房顶上看星星的人不正常才是最正常的。
第二日,魏子敦醒来,招呼茯苓来帮她梳理发髻,却发现茯苓不在身边,头发太长,她自己梳了几次都是松松垮垮的,她两条胳膊酸痛无比,她刚打算放弃,门外响起了顾肆的声音:
“魏子敦。”
魏子敦开了一个门缝,透过门缝对顾肆说道:“茯苓不在,我的头发梳不好……”
顾肆推门而入,魏子敦看顾肆的架势,像是要帮她梳头,开心的将桃木梳子塞到他手里,然后跑到梳妆台前一屁股坐下。
顾肆愣愣的盯着手里的梳子,片刻后,缓缓的走近魏子敦。
顾肆动作很温柔,但却很笨拙,撩头发的本事一流,梳头发却不入流。
“朕贵为九五之尊,周辽皇帝,如今却为一个小小的选侍梳头,你不觉得不妥?”
顾肆嘴上这么说,手上动作却未停,将魏子敦的头发梳理平整以后用暗红色丝带简简单单的绑了起来,耳边的碎发勾勒出了魏子敦脸庞的弧度,又添几分姿色。
魏子敦很是满意的笑了笑,说道:“有些话虽然说起来像是在胡诌八扯,但是我不得不说,您是天子,而我是天子的媳妇,有何不妥?”
“真是放肆。”顾肆轻轻说道,语气听不出半分怒意,眸子里一贯的冷淡突然消融了许多。
顾肆性情平和,从不会因为某人说错什么或者多说什么而大发雷霆,随随便便就将人拉下去砍了,恰好,魏子敦就是知道皇帝这一点才敢如此。
她这是……恰到好处的放肆。
“皇上,今天准备去哪里?”魏子敦问道。
“去衙门,今日有案子,朕想看看江南知府的能力。”
顾肆今日穿了一身白衣,朴素典雅,而魏子敦穿着白色丝绸裙,两个人走在大街上,宛如壁画,引人注目。
今日审案,倒是让魏子敦想起了西凌茶楼还没听完的故事,便向顾肆提起此事。
顾肆想了一会儿,道:“魔界帝尊蒋离风爱上了绛珠仙草,可绛珠仙草在听到神瑛侍者在天庭受难的消息以后,离开了魔界,回到仙界去救神瑛侍者,帝尊苦求她不要离开,可是没有用,回去以后发现神瑛侍者经受不住天雷,早已灰飞烟灭。”
“而绛珠仙草在知道一切都是警幻从中作恶后,愤怒夹杂着悲痛,堕了魔,将警幻仙子挫骨扬灰,也把仙界翻了个底朝天,绛珠仙草堕魔以后,只有帝尊不离不弃的陪在她身边,可绛珠仙草已经心死,对帝尊只有感激之情,最后绛珠仙草自毁仙根,灰飞烟灭了,只有帝尊一个人孤独的存活于天地间。”
魏子敦静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您是胡编的,明明后半段你也不在。”
顾肆不语。
顾家的世世代代拼尽全力打下了周辽这片江山,最大的教训就是帝王有情。故事的结局这样最好,蒋离风即使付出了情,最后还是落得一个孤独下场,算是顾肆给自己一个提醒。
随着他们二人离衙门越近,骚动声就越大,魏子敦凑上前去看热闹,却被顾肆拽走,到了一个视野更加开阔的地方,还是最前面,她都忍不住要夸赞顾肆了。
衙门前头跪着的是一个壮年男人,状告衙门里的一个衙役,说衙役仗势欺人,不仅买鱼不给钱,还调戏他媳妇。
被状告的衙役顿时红脖子上脸了,手中的木杖,猛地打在地上,冲着壮年男子喊道:“我何时不给你鱼钱了,明明是你白送给我的,还有你媳妇,长的好看就罢了……”
“你……你什么意思!”壮年男人吼道。
眼看两个人就要打起来,江南知府熊诚手中的惊堂木砰的一声响起,衙门瞬间就安静下来了,熊诚颇有威严,手指不停点着衙役的木杖,道:“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放下,你现在是被告,拿着棍子耀武扬威什么呢,嘴里还巴巴的说自己没仗势欺人,一敲棍子把我都吓了一跳……”
看着熊诚说起话来吹胡子瞪眼,模样极为搞笑,魏子敦忍不出笑出了声,顾肆狐疑的看了看她,对身旁的顾肆说道:这知府倒是很公平,就是样子有点好笑。”
熊诚端正了自己微微有些歪的高帽,正色道:“本官开庭之前已经了解过此事了,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先不说买鱼给没给钱一事,就先说调戏良家妇女一事,本官派人去询问当时在场的百姓,他们都眼看着你去骚扰人家,你还在这里狡辩什么?”
衙役看着熊诚,希望熊诚能看在一起共事多年的份上饶他一次,不料熊诚利落干脆的敲了一下惊堂木,缓缓的说道:“衙役李光宗,仗势欺人,调戏良家妇女,甚至强取豪夺,不配为本府衙役,现革去李光宗衙役一职,赔偿受害者宋旭五两银子。”
熊诚顿了顿,站起身说道:“本官的人犯了错,是本官疏于管理,实属罪过,在这里给各位父老乡亲赔个不是了,我熊某日后定当严加管教衙门。”
看热闹的人纷纷力挺熊诚,魏子敦都忍不住为他举起大拇指,虽然是一个份量微小的小案子,但足以看出一个人的人品。
她悄悄看了一眼身旁人的神情,顾肆面色甚是温和,心中定是十分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