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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蓝烟雨空余叹》

梦笔溪谈

战火纷飞,风雨凄厉,才起相思怎堪离别。

他一袭戎装,英气逼人。在最美的年华,与他邂逅,她倾尽芳心。在这般动荡的年代,她与他私定终身,无数次望月虔诚祈祷。愿,现实安稳,与君长相依。

然,她无力的祈求,却敌不过现实的残酷。

北魏来犯,为国,为家,为她,他必须出征。

城门外,他紧攥着双拳,相顾无言,但眼中的不舍却如同空中纷飞的细雨,将她包围。心中的苦涩蔓延到四肢百骸,也许他会凯旋,也许他会战死沙场.......

这场战争不是赌注,她赌不起她的一生。

透过雨幕,她静静的凝望着他。曾经他们不顾世俗,私定终身。那么现在,若她开口要求他,同她一起避世隐居,他可愿?这样的话翻涌于肺腑,她却终不曾说出。

于他,守家为国是他的信仰。

于她,携手白头是她的夙愿。

他是意气风发的将军,她爱他,又怎堪用自己的夙愿禁锢他的信仰。她紧咬牙着牙,将夙愿埋于心间。

“待战争结束,我定回来娶你。”

听他哽咽而语,她笑的满足却又单薄:“我等你回来。”

仅仅五个字,却穷尽她一生。

日落月升,春去秋来,青藤在岁月中爬满城墙。她就像是身下的石板,定在城门外,望眼欲穿,守着她许下的承诺。

朱颜辞镜花辞树,时光对谁皆是无情。但她不惧怕变老,只怕待她白发苍苍却还是等不到他。

北魏大军压境,洛阳失守。

她听人说,他战死沙场。她听人说,他重伤失踪。她听人说,他堕入空门。但她通通不信,她只信,他听说,待战争结束,他定回来娶她。

她就在这里,哪也不去。等他回到洛城,第一眼就能够看到她。那时她虽容颜老去,但却依旧用嘴炽热迷恋的笑靥迎接他的归来。

斑驳的城门外,她就这样静静的坐在石板上等着,等着.......

那年,他身受重伤流落伽蓝寺。宋文帝斩杀良将,心灰意冷之下,他委身伽蓝寺中为僧。口中念的是佛,心中念的却是她。

洛阳失守,他身为南宋将军,战场不结束,他便不能归。

她还会在洛阳痴痴地等着他吗?或许,此生他都无法再回去。若是这样,他更希望她能放下他,嫁于他人,过着衣食无忧,美满幸福的生活。

可他自己呢?放下刀剑,放下佛祖,却放不下她。

在他日复一日,虔诚佑她一世长安之际,殊不知,在千里之外的洛阳,她亦是日复一日,向上天祈求他能平安归来。

所有的喧嚣繁华,都被屏蔽在伽蓝寺外,枯木又发新芽。

朴素的禅房内,木鱼声声绕耳,却掩盖不住心中那破开云层,破开烟雨的相思吟。

佛门乃是忏悔之地。

他悔,悔自己那日未曾抛下信仰,和她避世隐居,携手白头。守家为国是他的信仰,但与她相守一生,却是他的执念。

他又怎会看不见,看不出,那日在城门口,她眼中呼之欲出的挽留。若时光能倒流,他定不负她。可这世间并不曾有过后悔药,所以佛,我愿意堕入空门,换她此生安好。他望着窗外的烟雨,继续敲响木鱼。

战火蔓延,在日夜虔诚的祈祷下,他终于听到有关她的消息。他听人说,她尚未出嫁。他听人说,她站在洛阳城外。他听人说,她还在等他。

木鱼声在此刻戛然而止,他恨不得插上双翼,飞回洛阳,飞到她的身边。质问她一句,为何要如此痴傻?

此时他如饮鸠酒,痛不欲生。洛阳被北魏占领,他没办法回去。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与她在同一片烟雨中等待战争结束。

岁月在她眼角留下痕迹,他就像是在与时间赛跑,而他终于赢了。

战争结束,他第一次走出伽蓝古寺,头也不回地奔向他日夜思念的地方。

青藤爬满城墙,风轻云淡,花开正好。然,在人来人往的洛阳城门口,他却没有寻到她的身影。

那块所听说她曾做过的石板上不再有一丝余温。

周围的喧嚣声消失不见,伴着风声,耳边萦绕着她曾许下的诺言:“我等你回来。”

泪如雨下,他跪在地上,就像过去轻抚她脸颊那般,摩挲着那块光滑而又冰凉的石板低声呢喃:“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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