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不上了!”一个约莫十岁少年对着后面一同龄少年喊道。
“来了来了。”
“要我说就别上私塾了,就那夫子还没我爹大,能懂多少书中道理。”
“那不行,会挨我爹揍的。”
“小钱小钱,听那老头说江湖你就不向往?”
“可向往嘞,咱们要是也走趟江湖是不是也有那般精彩?”
“那肯定更精彩更潇洒!”
前边的那个少年叫李正和后面那个叫余小钱的是邻居,两人的父亲又都是一铁铺的伙计,打小就玩在一起。
黄埠镇东街上有一个李氏酒铺而酒铺里有一个说书老人,铺子不大不小,客人也不多不少。
“钱老头,今天咋不讲你的江湖故事了。”一中年男人等着一位老人笑呵呵地喊道。
“不讲了,以后都不讲了,记得的、听说的都讲了,没故事咯。”
“那你这趟江湖走的不咋滴啊,故事这么少可一点都不精彩。”
“不少了,讲了五年了,已经很精彩了。”钱老头伸出只有四个手指的手说道。
那男人还想说几句,钱老头摆了摆手说道“走咯走咯。”
——
李正和余小钱急急忙忙赶到酒铺,只见人本就不多的酒铺更是冷清。
“都怪你,磨磨唧唧的。”李正烦躁的说。
余小钱有点委屈,其实自己已经很快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钱老头走的这么快。
“小钱,钱老头不讲江湖故事了,你要不要听听我以后的江湖故事?”
“已经听了很多遍了。”
“那也不差这一遍。大漠孤烟中,那白衫少年郎脚胯骏马,腰佩长剑,手握酒壶,仰天长叹‘世间此等豪迈者,唯我李正也。’小钱你说潇洒不潇洒,精彩不精彩!”
“潇洒的,精彩的。”
“你咋不和我说说你的江湖?”
“没走过江湖啊。”
“那你说说应该是怎样的?”
“很潇洒很精彩的吧。”
“切,真没劲。”
其实余小钱对自己的江湖想过很多,比如袋子里时常装有几两银子,又比如站于山巅之上说几句很潇洒的话,又比如爱慕的女孩也仰慕自己,又比如……余小钱曾和李正说过,不过李正说一点也不潇洒,余小钱就再也不和李正说这个了,只在心里想着自己的江湖,当然李正的江湖余小钱也想过,‘仗剑天涯,行侠仗义’江湖豪客应该都是这般的吧。
——
黄埠镇西街,余小钱回到家中。
“娘亲,我回来了。”
“今天怎么不去听江湖故事了?”余小钱娘亲听到后疑问的说。
“不听了,以后也不听了。”
“怎么了,你不是最喜欢听那些吗?”
“没的听了,那老头说以后都不会讲了。”
“那更好,免的以后挨你爹的揍。”
“爹也真是的,做那夫子有什么好的,男儿就应该做那江湖游儿,志在四方!”
“那你怎么不和你爹这样说?”
“我才不敢嘞,就我爹那个脾气,敢这么说还不得揍个半死。”
……
余小钱其实心里挺纳闷的,娘亲长的好看还贤惠,尤其厨艺那可是顶呱呱的,而爹长的不好看就算了,脾气还不好,唉,其实娘亲还是有缺点的比如眼瞎,爹也是有优点的比如命好。当然这些心里是绝对不能和爹说的。
——
黄埠镇上分东南西北四街,东街多是酒铺青楼和富家府邸,南街多是小商铺,余小钱的爹爹就是在南街铁铺干活,而余小钱所在的西街都是房屋,多是如余小钱这般家境的本地住民,北街又‘北村’、‘没钱街’,多是些家境贫寒的农民。
日落西山,钱老头独自一人走在北街田路上。
“钱老头,你说你天天往东街跑咋就住在这里?”一个背着锄头的老翁对着钱老头打趣到。
“住这里清净,不像东街一天到晚闹哄哄的。”钱老头笑嘻嘻的回答说。
“放屁,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还在这里说些大话。”
“哪里,都揭不开锅好几年了。”
那老翁背着锄头骂骂咧咧地走开了。钱老头不急不忙的走在路上,夕阳照在钱老头背上,拉的很长影子,才发现钱老头背有些佝偻了。
钱老头喝来几口酒喃喃低语“大漠酒啊,你可懂人间冷暖,你懂的,你听过最多伤心事,也知晓人间欢喜事,你的知道的,可你总是藏在心里不说,这大概就是江湖吧。”
钱老头想了想又低声说道“故事故事,都是有开头和结尾的,从开头到结尾好多事,好多人,好多物,或多或少都忘记一些了。”
其实钱老头还想说一句“我走的这趟江湖很精彩了,故事也不少,兜里也时常有银子,也曾在山巅上说了几句江湖人都应该说的话,当然喜欢的女孩也喜欢着自己,我觉得挺潇洒了,就是苦了点。”
大漠酒中意,逍遥游半生。
江湖要少忧愁啊。
钱老头继续往前走着,其实已经走过了他的茅屋,也不知道他要去往何处,就像不知道他从何处走来。匆匆走出黄埠镇,匆匆走过那江湖,匆匆走回黄埠镇,一路没留下过什么,不过也会有人提起自己就像有人会提起钱老头的江湖故事一样。
江湖故事其实都一样的,故事的开始总是那少年,故事的起伏总是那活下去,故事的结尾终是死亡,要是好一点的故事结尾那就来一段落叶归根,所有的事都能让人释怀。
钱老头走了,是那永远的走了,故事再也没有起伏。
——
“小钱小钱,快点出来,一起上私塾了。”李正站在余小钱家门口大声喊道。
“来了来了!”余小钱急忙从家中跑出来。“李正你今天咋了,以前读书你能慢一点就慢一点,让我看看今天太阳是不是西边升起。”
“滚滚滚,我告诉你啊,私塾来腰佩长剑的年轻人,可威风了,一看就是江湖中人。”
余小钱还想问几句就被李正打断了“别墨迹了,快点。”
私塾在东街的最后边,也是整个黄埠镇唯一一个私塾,私塾是陈夫子一个人创办的,也只有陈夫子一个先生,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先生,学生有十几个,年龄大小不一,最小的只有七岁,最大的有十五了。
“陈先生早上好!”余小钱和李正每次都会给陈夫子打个招呼,当然其他学生也是一样的。
“好。”陈夫子回应道。
陈夫子此时在和一个年轻人交谈,那年轻人如李正所说腰佩长剑,一袭青衫,四肢修长,皮肤白皙,书上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大概就是这种。
“小钱去问问那人江湖是咋样的。”李正兴奋的对余小钱说道。
“我不敢,要去你去。”
“江湖中人怎么能说不敢,我去就我去。”
只见李正走到陈夫子面前问道“陈先生,您朋友可是江湖中人?”
陈夫子刚想回答,他那朋友抢先说道“江湖中人也是吧,至少我身在江湖中。”
“那江湖是怎样的?”李正又问道。
“江湖也有如陈先生这般的读书人。”那青衫年轻人说道。
“那江湖有没有像我一样的少年?”
“有的。”
……
那青衫年轻人多半也是李夫子这般的读书人吧,一问一答,没有一点不耐烦。
余小钱心里是有点失落的,就感觉李正离江湖近了一步,而自己离李正又远了一步,上前问李夫子江湖事自己是可以,就像问书上道理是一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