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任

顾府又渐渐热闹起来，顾燕帧此番回来是带着军功的。

他在战场上的浴血奋战，尽管不能抵消二十一条约的影响，却让顾府稍稍挺起了脊梁骨，让人不敢再肆意的议论。

可是为顾家带来荣耀的顾燕帧，却不懂得经营人情世故，每日只是搜罗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窝在小院里逗弄小姑娘，这让顾宗堂气得摔了茶盏，苦口婆心念了好几次，顾燕帧却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全然不当一回事。

他这般态度，顾宗堂哪里还能不明白，他不是不懂，他不过是不愿，说的更明白点，就是他根本懒得花心思。

顾府的荣耀或覆灭，于顾燕帧而言，都不及他开心自由来的重要，他母亲去世的早，而顾宗堂从小对他严厉，他自然是未曾享受过太多的温情。

到最后，顾宗堂也没能想到什么法子，无奈之下只能去找了谢襄，他连她的小院也没有进，只是同她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顾燕帧晚上带着刚从城南买回来的酸枣糕，兴冲冲的跑来谢襄面前邀功，却看到谢襄心事重重的坐在桌前。

“给你带了酸枣糕，”顾燕帧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克制的在另一边落座，“陈记的。”

谢襄偏爱酸甜的味道，而陈记的酸枣糕最是和她心意，即使分离多年，顾燕帧却发现他把她的喜好，竟是记得清清楚楚。

谢襄依旧有点提不起精神，却还是伸手缓缓拿起一枚酸枣糕，却迟迟不曾品尝。

酸枣糕在阳光下带着晶莹的透明感，被谢襄莹白的手指轻轻捻起，更是衬得她手指纤细白皙，诱人去尝一尝。而谢襄对此一点感觉都没有，长长的睫羽落下，遮住了她眼底所有的心事，她嗫嚅着唇瓣，似乎在斟酌怎么开口。

“顾燕帧，”挣扎良久，谢襄最终还是开了口，“顾家如今犹如暴风骤雨中的船，需要齐心合力才能安然靠岸。”

顾燕帧看着低垂着眉眼不敢看他的谢襄，微微苦笑，“顾宗堂来找过你？”

谢襄没有回答，顾燕帧倒是笑了，“这会他可算想起你了。”

虽然脸上带着笑，话里却无半分笑意，反而带了几分冰冷。

“他说的没错，你身为顾家的长子，是该承担起责任。”谢襄字字句句仿佛带着血，可她却不敢停下，“更何况，梦雪还小，她需要一个强大的顾家。”

“好好好。”顾燕帧起身，笑着出了院门，谢襄明明知道，他与顾家从不愿有什么牵连，他的荣耀与顾家无关，而他也从未想过，要接受顾家的庇佑。

可她却与他说，让他担起顾家的责任。

他该高兴的，不是吗？

因为他，顾宗堂终于想起了这个小院，想起了这院落里苦苦等待的谢襄，这不就是他想要的结局吗？

可为什么，心这么疼，仿佛有人拿着刀，往他心口一下一下的戳刺。

院落的门，吱吱呀呀的关上了，谢襄站起身疾跑几步，最后却只能停下脚步，靠在了门上。

院里院外，都是深陷局中的伤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