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局已定（六）

还是那一任阎王，他平生有两次最难忘也是最耻辱的经历，一是那孙猴子不知天高地厚到他这里来私自篡改了生死簿，还将他的阎罗殿搞的一团糟；二是几千年前有个无名小卒来要人寿命，将他和判官吓得痛哭流涕。

真是耻辱，莫大的耻辱。

事实证明，只要活得久就会有更大的耻辱。

白莫露出个头，对他们笑得一如当年的毛骨悚然。

阎王和判官齐齐打了个寒颤，他们为什么觉得这个女子莫名的熟悉，给他们带来一种打心底里的恐惧感。

阎王放肆，你是何人，不知道这里是阎罗殿吗？

阎王大着胆子呵斥白莫一声。

白莫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到了他们两个的面前，将衣摆一掀，坐到了阎王的椅子上。

她将手支在桌子上抵着下巴，

白莫好久不见啊。

阎王放肆，区区无名小卒，本神何时同你见过?

白莫噢噢噢，

白莫仿佛忘了什么才刚刚想起来的样子，

白莫既然两位记性这样差，我给两位回忆一下。

白莫一挥手，马上就有水屏横在阎王和判官的面前放着当年他们的耻辱，而且还是重复放送，声音清晰，简直可以杀人于无形之中。

阎王又气又害怕，

阎王放肆，放肆，你以为你当初逃过了执法神的审判，如今也可以吗？

白莫实不相瞒，我并不觉得，区区执法神有审判我的资格。

白莫生于天地，自带无穷无尽的法力与长生不老的能力，她不属于任何一界，谁能审判她。

阎王简直快要气晕过去了，却仍撑着一口气，两个人本能地觉得整个阴间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因此只敢生气，没胆子敢让阴兵来收拾她。

白莫从前你将我夫君的寿命卖出去，又私自处理亡魂，我那个时候便想，要是能替代掉你们整个阴间该多好啊。

阎王替代阴间?你在说什么梦话，阴间不是一件死物，它是活的，它是一套完整的系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替代他。

阎王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语气里还带上了嘲讽，大概是因为白莫实在是太过于痴人说梦，痴心妄想。

白莫认同地点点头，却已在下一刻直取阎王性命，她看向瑟瑟发抖的判官，眸子里浮上些血色，

白莫拿来吧。

判官声音都在抖:

判官什么？

白莫账本啊，交易不记录?

判官有，有，有。

判官连滚带爬地离开了他原来的地方在整个阎罗殿风卷残云般地搜集起来，最后终于找到了。

白莫勾唇一笑。

离开了阴间去同苦渡哀汇合。

白莫到的时候，苦渡哀和执法神正在天宫对峙着。

白莫将自己手里的东西扔到执法神跟前，只消他自己去翻。

执法神拿起来，只翻了几页便已经怒不可遏，

执法神阴间，阴间竟敢如此欺上瞒下。

白莫可不是个省心的主，她非要再添一把柴，恨不得执法神当场烧了才好:

白莫没有你，也不会有他们啊。

执法神你说什么？

执法神目光阴狠地盯着白莫。

白莫我说要不是你把凡人看作蝼蚁不屑一顾，也就不会有他们胆敢买卖亡魂，阴间腐败到今天，全都是因为你，执法神，有了私心，你不配为神，你身后的众神也不配为神。

执法神放肆放肆放肆，

执法神第一次听到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简直是大逆不道，亵渎他本身，

执法神本神轮不到你来说教。

白莫往他们那边望一眼，看见了无数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又往云雾下面看了一眼，可以直接看到人间，在那个皇帝的统治下，人们果然揭竿而起，暴君还会回到天上吗？

白莫突然发现这是一个悖论，又好像是冥冥之中的力量牵引，始终是要往前看的。

执法神苦渡哀啊苦渡哀，我真没想到，纵使你我意见不合，也不会走到如此地步，你站到了我的对立面。

执法神语气里都是沉痛，事到如今，他以为希柔和苦渡哀接二连三地站到他的对立面，都是因为他们自己。

苦渡哀我其实一直跟你在对立面，无论曾经还是现在。你罚我下轮回道的时候，应该是不想我回来的。

苦渡哀一针见血，执法神被刺得晃了晃身体。

他确实是不想苦渡哀回来，不止他，天宫没有人想他回来。

有的时候，我们总是会震惊于很多事情，比如现在，那么多神，除了朱过，苦渡哀的身边再没有人了。

谈不上恶，贪心总是在一起的。

执法神那你想做什么?

执法神问，

执法神坐我的位置?那你跟我有什么分别。

有时候，想要实现一样东西，总是要借助某些东西，一把好剑也要看是握在谁的手里。

执法神突然发现自己看不懂苦渡哀的神色了，他已经悲哀到这个地步了吗？

前面是乌泱泱的魔界与妖界的人，后面是有些动摇迟疑不前的众神。

他却在这个时候想起来了自己本来的名字，执法神只是代号而已，他从前叫做善怀心。

苦渡哀是渡世间一切苦厄，他是永远心怀善念。

他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