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皆苦（五）

叶成宇和希柔相互扶持走过了几百年，这几百年里叶成宇的法术越发精进，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叶成宇师父，你知道吗？今天是凡间的上元佳节。

叶成宇跟希柔走着走着就突然来了这样一句话。

希柔所以呢？

希柔转头看着他，眸子里就倒映出来一个他。

叶成宇拉着希柔的手，

叶成宇所以，师父要跟我一起去看灯吗？

希柔好啊。

叶成宇那一夜我牵着师父的手走在人海里，我们放肆大笑，看了各式各样的灯，吃了各种各样凡间的小吃，还带回去了好多好多小玩意儿。我第二日分了一些给梦魔和有名魔、无名魔，看着他们一脸嫌弃地接下……

叶成宇顿了顿，

叶成宇我以为那是我和她更进一步的开始，没想到我们一开始就站在了终点。

叶成宇走进房间里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希柔用一只手捂着脸默默流泪的样子。

叶成宇快步走到她的身旁，

叶成宇怎么了？

他那个时候没来由地觉得心悸，

上一次他心悸是他父母离世的时候。

人对离去都是有预感的。

希柔苦渡哀被罚去做了凡人。

希柔说完这句话就吐了血，后来她又疯疯癫癫地笑起来，

希柔什么坚持，什么初心，都是假的。

叶成宇上前拉住希柔，

叶成宇师父，你先冷静下来。

希柔一把推开叶成宇，

希柔我一心想要拯救天下苍生，结果他们诅咒我不得好死；苦渡哀思变，想要将神界带上一个新的轨道，结果他被罚去做了凡人，从此柴米油盐万世皆苦。

什么坚持，都是狗屁。

她和苦渡哀就好像一个笑话一样，成为了神界的公敌。

冷漠的众神啊。

希柔再也撑不住了，心魔孽障彻底反噬了她。

心魔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它要告诉希柔根本不值得。

不论是冷漠的众神还是丑恶的凡人都不值得。

叶成宇我眼睁睁地看着师父变成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她目光里都是冷意，她不是我的师父。

希柔用仅存的一点信念，杀死了自己。

心魔如愿带着她下了地狱，下了一个她自己造出来的地狱。

心魔终于跟着她一起死了。

从此世间再也没有了希柔。

再也没有了那个总是一脸温柔看向叶成宇的师父。

几百年太长又太短，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的满腔爱意。

叶成宇云清意，顾水河，顾晏晏，顾安泽，当年都是诅咒了我师父的人，他们永远站在最前面妖言惑众，他们本就该死。如果没有那些人，我的师父依旧还是神界最尊贵的上神，她不会堕魔，也不会亲手杀死自己。

离别来的这样突然，希柔半句话都没有留给叶成宇。

从那以后，叶成宇也疯了，他不知道自己孤身一人还有什么意思，他必须找到一点可以发泄的出口，那些凡人就是。

即使你们已经轮回了，我依旧要你们付出代价。

苦渡哀叶成宇。

远处传来苦渡哀的声音，接着就出现了苦渡哀。白莫一把扑上去抱住了他，他的手犹疑了一会儿才环住白莫。

白莫你没事吧？

白莫放开他之后问他。

苦渡哀我没事。

明明就只有三个字，可白莫还是感觉到了陌生，他应该已经恢复记忆了吧。

白莫突然有一点点难过，那个蹦蹦跳跳会跟她撒娇又一脸傻笑的苦渡哀，再也不会回来了。

苦渡哀抬手摸了摸白莫的头，

苦渡哀不必介怀，我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这还是苦渡哀第一次摸白莫的头，白莫抬起头看着苦渡哀，眸子里写满了迷茫的情绪。

苦渡哀上前一步，离白莫更近一步，抓起她的手贴到自己的胸膛上，

苦渡哀有人曾经跟我说过，见到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心是砰砰砰地跳的，我眼下就是。

苦渡哀看着那些记忆一点点回来，他其实是无力承受的，他以为自己掉入了深渊，可是他看见了白莫，各种各样的白莫，其实白莫永远在朝着他笑，有时候会嫌弃他，也会捉弄他，这是一种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他从前无牵无挂，而现在有了白莫，牵挂也未免不好，好像无论多难他都可以走过去。

所以他是真真切切喜欢白莫的。

白莫的眸子散尽迷雾，又是清清楚楚的苦渡哀。

苦渡哀我回来了。

苦渡哀走到牢门前，看着已经站起来的叶成宇。

叶成宇可是她回不来了。

叶成宇自嘲一笑。

苦渡哀叹息一声，希柔于他是唯一的知己，却落了个这样的结局，当他看见叶成宇放给他的记忆放到希柔死的场面的时候，他第一次掉了泪。

几千年后的变相重逢，竟然是如此的残忍。

苦渡哀可是，你不该杀人，希柔总希望你做个一心向善的人。

叶成宇一心向善又有什么用?

叶成宇这句话是吼出来的，

叶成宇一心向善让我的师父落了那个下场，我是打算娶她的，我爱她。

苦渡哀成宇啊，世间总是有很多遗憾的。

叶成宇这不是遗憾，这是我一辈子的伤疤，是我一道永远不会痊愈、轻轻一碰就流血的伤疤。

苦渡哀的手通过牢门去摸了摸他的头，就好像当年他法术精进的时候，苦渡哀也会这样摸摸他的头，希柔就坐在一边饮茶。

如今明明是一样的场面，叶成宇却再也看不那个笑意盈盈的师父了。

苦渡哀最后离开的时候，叶成宇突然说:

叶成宇我把你找回来了，就当做是我跟她新婚贺礼。

这句话说的这样无厘头又是这般疯疯癫癫，像是费尽全力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让人一听就不太舒服，话里明明应该是满怀希望，可是那丝向往是这个说话的人硬生生从幻境里扯出来的。

苦渡哀的脚步一顿，他点头说了个好，再无后话。

叶成宇早晚都会走的。

当初父母离他而去，是希柔拯救了他。

如今这天地间，没有希柔，也不会再有叶成宇。

果然，白莫回头看过去，看了个空，叶成宇亲手把自己挫骨扬灰了。

当初希柔什么都没剩下，不会再有来世，那么他也不要了。

白莫将自己遗忘的锁链收回来。

白莫你都看见了什么?

白莫同苦渡哀并排走着。

苦渡哀看见了曾经坚持的东西。

白莫如今还会坚持吗？

苦渡哀会。

十一一头雾水，他真不是有意要刷存在感的，

十一你们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一下？

白莫苦渡哀原本是天庭的上神。

白莫道。

十一……没了?

白莫没了，你还想要什么?

十一……觉得略微简短了点。

白莫是短了点，

白莫笑道，

白莫但是没有我参与的过往，我可不愿意多提。

十一……

故人如梦，转眼成空，苦渡哀想，他从前走入轮回道的时候其实也想过自己可能会回到天庭，希柔应该已经走出了心魔。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离去给了希柔致命一击。

有些时候，值得求多了，就会陷入死局。